她眼中的失望刺的他心像針紮般疼,他的手無力地垂下來,“因為我後悔了。宮中的爾虞我詐我見得多了,在這諾大的皇宮中,想要我命的人不勝其數,但真心對我的人,卻沒幾個。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你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都寫在了臉上。但是人心難測,我并不能确認你是否值得我信任,是否是真心對我。所以當你冒着被我殺掉的風險主動告知我有人用中毒威脅你來殺我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因為我終于可以确信你值得我信任。”
主動告知宇文少虞是落玉聽了同花順的話之後做的,卻沒想到誤打誤撞通過了宇文少虞對她的一次考驗,從而救了她的一條命。
落玉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了。
那時他們二人還沒有互通心意,宇文少虞的這一番試探,落玉可以不放在心上。
“好。我理解你當時所處境遇的不易,我不怪你。”落玉話鋒一轉,“但剛才呢?剛才你說的話也是對我的一番考驗嗎?”
“攬月閣如此之高,即便是輕功了得之人,在衆目睽睽之下也無法悄無聲息地将你救走。我親眼見到你掉落火海,可眼下你卻安然無恙地站在我面前,唯一的一個解釋那便是剛才的人不是你。”
宇文少虞苦笑地看着她:“貴妃突然變得聰慧,讓我有一點不适應。”
“剛才的人的确不是我,是我的替身。”宇文少虞說,“幼時,父皇就為我準備了一批暗衛。在這些暗衛中,挑選和我身高容貌相仿的人随我一同吃住,模仿我的生活習性,若幹年後便可以假亂真,即便是最熟悉我的貼身太監喜風和太傅也判斷不出真假。懷王和嶺南王生性多疑,不親眼見到我死是不會攻入皇宮的,所以我必須要死。”
剛才落玉想要去牽宇文少虞的手卻被他躲開的事情,終于可以解釋清楚了。
剛才替身說那句共赴黃泉時,他說的是:“愛妃,你願意和宇文少虞共赴黃泉嗎?”
落玉:“如果我沒有答應和宇文少虞共赴黃泉,我還能活嗎?”
宇文少虞垂在身下的手忍不住握緊,避而不答:“但是你答應了,你願意和我一起死。”
落玉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直到最後,宇文少虞還一直在考驗她。
他通過中毒那件事來确認自己是值得他信任的,但是值得他信任并不等同于值得他愛。
所以他用死亡來考驗她,來求得一個答案。
她以為的兩心相通,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笑話罷了。
宇文少虞緊緊握住落玉的肩膀,聲音有些嘶啞: “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兩個人都能活下去!我會封你為皇後,我們要生同寝、死同穴,永遠都不分開!”
落玉掙開宇文少虞的鉗制,擡手甩了他一巴掌。
裴沅以及一衆兵士見狀,頓時惶恐地跪了下去。
落玉渾身都在發抖:“你所給的榮寵富貴都是有代價的,我承受不起。既然塵埃已落,進宮非我願——”
說着,落玉跪了下來俯首在地,這是入宮後她第一次對宇文少虞下跪:“還請陛下放臣妾出宮。”
宇文少虞雙目欲裂,他緊緊握着落玉的肩膀,硬生生逼得她擡起頭來:“我告訴你,隻要朕還活着,你就得老老實實待在朕的身邊。沒有朕的允許,你哪裡都不能去。”
“來人!”
喜風在旁邊一直候着,聽見宇文少虞吩咐連忙過來。
“将貴妃帶回獨秀宮,日夜看管。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違者殺無赦!”
喜風:“諾。”
落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獨秀宮,坐在寝殿的塌前一言不發,整個人如一朵正在凋謝的花朵。
自那晚以後,獨秀宮被看管起來,裡裡外外都有人看守,就連落玉的寝殿日夜不息地都有人看管,像是害怕她一時想不開似的。
落玉的胃口也變得不好起來,沒有心思吃,即便碧羅變着花樣的做,她也吃不下一點。
隻是短短幾日的時間,人就瘦了好大一圈。
碧羅看着她,抑制不住地落眼淚。
晚上落玉睡不着,就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擡頭看星星。
碧羅和兩個嬷嬷守在一旁,誰也不敢出聲打攪。
碧羅想要回房給落玉拿個靠墊,一轉身就看見宮門口處的兩道影子。
她認出那兩人是誰,喜風公公朝她招招手,碧羅就放輕腳步的過去了。
碧羅跪地,給宇文少虞請安。
宇文少虞站在門邊的陰影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裡那個背影良久。
“她最近怎麼樣了?還是不好好吃飯嗎?”
碧羅眼眶濕潤:“回陛下,娘娘最近吃的一日比一日少,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陛下,求您去見見娘娘吧。娘娘最聽您的話,您勸她,她總會聽的。”
碧羅并不知道那夜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叛軍被伏誅,她家娘娘被送回獨秀宮。自此獨秀宮任何人不得出入,宛如一座冷宮。
她以為娘娘得罪了陛下,被陛下厭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