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細碎的窸窣響動,氤氲霧氣似乎薄了些許,遼闊浩瀚的海面白浪湍急,翻湧着滾滾退去。
落潮聲此起彼伏,天色是漸暗之前最後的秾麗,蒙蒙霧雨被晚霞暈出一片淺淡的嫣然,紛紛揚揚,覆蓋了天與地,安靜美好的像是一場幻夢。
海風乍起,屋内也顯得昏暗起來,宅院多年無人居住,電路早就老化,雪話音未停,起身從櫃子裡摸出一盞燭台,燃起火柴将燈盞點亮。
把燈盞放在桌子上,她的聲音混合着浪濤的翻滾和流風的落拓,有一種婉轉清寒的質感,被昏沉的暮色拉得很長。
在搖擺不定的燭火中,雪霍地擡頭,“所以你怎麼想?”
鼬回過神來,有些疑惑,“什麼怎麼想?”
“我剛才說了那麼多,合着你都沒聽?”
雪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
“而且,你不覺得你的計劃有大問題嗎??”
鼬:“?!”
他從善如流:“你說。”
雪皺了皺眉,她看過木葉建村以來的曆史,火之意志的本質是什麼?對村子愚忠;
貫徹火之意志的人都做了什麼?背叛朋友,放棄隊友,屠殺家人,把自己和同伴當成随時可以丢棄的工具。
木葉村要求村長是最強的,但是村長做的最多的事情卻是在辦公室無盡的辦公,還要深受顧問們約束管轄,當然,這可能隻是三代目太過軟弱無能。
為了木葉,可以犧牲四代目和妻子,讓剛出生的幼兒成為人柱力封印九尾,遺孤還被村民嫌棄排擠;
為了木葉,可以逼死戰争英雄白牙,因為他放棄任務救下了隊友;
為了木葉,可以将聯手創建村子的忍族全滅,即使對方隻是想當村長;
為了木葉,可以把重要的血繼限界族長送出去,以平息雲隐的怒火,明明日向才是受害人;
……
團藏對自己村子的忍者下手,猿飛日斬幹掉團藏了嗎?當然沒有,不出意外的話,那幾個老東西能一直活到壽終正寝。
千手扉間人體研究就是偉光正,大蛇丸人體研究就是異端,團藏迫害自己人就是政治正确。
當偉人他猿飛日斬來,背黑鍋就志村團藏去,哪有什麼根與葉啊,一體兩面,鍋影罷了。
木葉隻是在拿火之意志從上到下地洗腦所有人,讓工具們前仆後繼地獻祭自己的全部,這是一個正常的政權做的事嗎?
——不是的。
但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已經過去的事不能回頭,人總歸還是要向前看的,鼬所要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佐助的未來鋪路。
她直視着那雙幽深的眼睛,搖了搖頭。
“你想要背負一切,掌控佐助的人生,但是……”
想起鼬半遮半掩的說辭,雪隐約讀出來什麼,微微皺眉,
“鼬,你究竟是希望佐助成為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還是為木葉賣命的乖巧弟弟?”
他指尖有些顫抖,濃密鴉羽似的睫毛半阖,遮蓋住眸中的神色,片刻後,他平靜地看向燭火的光圈,
“那不重要,佐助能平安地活下去就很好了,即使是虛假的幸福,不也是幸福嗎?”
“但是人不會永遠活在虛假的世界裡,就算是中了幻術月讀,也遲早會清醒過來,”
雪咬着嘴唇,靠在椅背上,仰頭盯着他看,
“隻是作為守護者保護佐助的安全,而要走什麼樣的道路讓他自己去選,你也去過自己的人生,不好嗎?”
鼬稀少聽見她這樣帶着懇求意味的語氣,細微又難以忽略的疼痛從五髒六腑翻湧起來,橙紅的燭光打在他的眉骨,卻怎麼都軟化不了線條,隻是虛浮地籠罩了一層。
他半阖着眼,陰郁的病氣被隐藏起來,顯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冷酷,
“我不能保護他一輩子,佐助現在還太弱了,寫輪眼隻進化到二勾玉,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慢慢成長,隻有在強烈的精神刺激之下,才能最快開到萬花筒寫輪眼,掌握宇智波真正的力量。”
“然後就是獲得永恒的萬花筒寫輪眼嗎?把你的眼睛挖給他?”
雪隻覺如鲠在喉,勉強挂着的笑容融化一樣塌陷,
“我收到了木葉卧底傳來的消息,佐助叛逃追随大蛇丸,在和鳴人的戰鬥中開了三勾玉,但是他沒選擇殺掉摯友來催化自己的寫輪眼成就萬花筒,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三勾玉對萬花筒,你準備怎麼謀算才能不露破綻地讓佐助打敗你?”
“是嗎。”他幹澀地從嗓子裡吐出兩個音節,“……還是這麼善良,這就是佐助啊。”
空氣突然沉寂下來,雪盯着他側臉,神情微微有些變化。
“愛的本質是付出、理解,而非控制,愛一個人會給他帶來溫暖與快樂,不是傷害與痛苦。
你太傲慢了,鼬,為什麼不能相信他人的力量,一定要自己背負所有黑暗呢?
我根本不在乎佐助如何,我在乎的是你,你有沒有想過,到底什麼樣的做法才是真的對你、對佐助更好。
你活着的時候,‘斑’還有忌憚,等你死了,他很可能對佐助出手,你确定佐助這種傻白甜能應付得來嗎?”
語調不由得愈發激昂,看鼬也不出聲,雪頓了頓,難免感到有些氣餒,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算了,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雪正欲起身,鼬突然伸手将她手腕抓住,他手指細長冰涼,碰到雪的手腕時,一股觸電般的輕麻感傳來,雪身體反應比大腦還快,下意識就将他反手抓住了。
片刻後,她反應過來,把鼬的手放開,睜大了藍眼睛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