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落下去了,茫茫雪色氤氲迷離,檐牙下一串串鈴铛在流風中晃動着,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新月彎彎的輪廓愈見清晰,宛如美人微蹙的眉。
白雪皚皚,将這方天地裹上一層銀裝,反射着皎潔月華和暖黃燈光,又像是鍍了層金,倒顯得比黃昏時分更亮了些。
入夜之後,來往行人并不多,村民大都在家裡邊吃着晚飯聊着天,享受着安穩平淡的生活。
盡管此時燈火輝煌,卻有一種萬籁俱寂的氛圍。
年輕男人大步流星走過長街,衣衫半敞,結實遒勁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單臂抱着一個窈窕少女,而步履依舊穩健。
少女懶懶散散地靠在他懷裡,又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尚有閑情注視着那滾落到飽滿胸膛的晶瑩汗珠,沿着隆起線條向下蜿蜒,又在窄窄的腰身交彙,而她白皙的手指穿行其間,膚色對比分外明顯。
女孩子的手無疑是極為好看的,瑩潤皮肉上,淡青色的血管如葉脈蜿蜒,連上修剪圓潤的指甲,恰似鮮藍貝殼的美。
然而當這隻手順着脖頸摸下,滑進火雲袍,落在溫厚胸肌上時,卻是酥麻戰栗的折磨。
這觸覺真實又荒謬,連骨骼脈絡都感受到了那一股無規律的、勾劃的力量,飛段深切體會着冰涼異物放肆地遊走、按壓、撫摸,也許還有細粒的雪珠化開在肌膚上,那股冷肅的寒意突然尖銳了起來,警示他外敵入侵。
窒息感驟然如浪潮襲來。
他腦海裡瘋狂轉着許多亂糟糟的念頭,又被自己一一否決。
雪隻是想摸摸胸肌腹肌而已,怎麼可以想得那麼澀情呢?
他緩緩調整呼吸,盡量讓肌肉放松,不要繃得太緊,包容着那隻作亂的手。
“這樣摸舒服一點。”
雪:“???”
這是故意撩她的?
不應該啊,以她對飛段的了解,别看他外表一副很會的樣子,實則純情得過分,除了邪神、殺人、傳教、獻祭以外,對其他事都不感興趣。
街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被他送到了肘臂坐着,雪的視線也随之拔高,借着暖黃燈光,低頭細細端詳過去。
然而她一看,對方蹙着眉心,顯然是并不舒服,卻還在強行忍耐。
靠!
他是真的純情!
那堅實有力的胳膊将她穩穩托起,綿長溫暖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像是一個裝滿炭塊的火爐煨着她。
她确實很欣賞這一類爆發力強悍又兼具完美外觀的軀體。
小魔女從不委屈自己,手指摸索着突出的骨,一寸寸撫過緊實的胸肌,明顯察覺出觸碰到的皮膚在輕微戰栗,又壞心眼地掐了一下。
“唔~”
對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尾音頗為蕩漾。
雪沒料到他竟然這麼敏感,按理說經常自殘的人對這麼點刺激應該麻木了啊?
——她完全不覺得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苦惱,抽回了手,幽幽地說。
“還是不摸了,大街上,好奇怪哦。”
“那、那我盡量閉嘴……”
飛段喉結灼燙般滾了好幾下,一開口嗓音都是沙啞的。
“我沒關系的,隻要你高興,我什麼都願意做。”
“真的……什麼都願意嗎?”
白發少女蓦地笑了,是那種輕柔又華糜的笑聲,濕潤如細雨春夜,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蠱惑。
飛段眼都不眨,急促點頭,緊緊注視着她。
窈麗清豔到近乎盛極的容貌,除卻耳後别着一扇翩然紫玉蝴蝶外,再無其它妝飾,剛還放肆挑逗的手指,收回後又捏玩着一朵重瓣花,好似那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玩得都撚碎了花蕊,白皙的手指染上了馥郁的細粉。
他有些嫉妒那花瓣了。
而一片淡白花碎恰好落在他頭上,女孩子的指腹颠簸着,也滑進他粗濃的發間,還沒等摘出花瓣,一蓬濛濛的熱汗将指尖濡濕。
她手腕微彎,擰過對方的軟韌臉肉,雙指挑起那線條鋒利的下颌。
“别隻追随你的神了,也來追随我吧。”
“我才是你的主人。”
你是血雨腥風,焚身烈火,而我要你為我一個人燃燒。
“我願意的,你不肯信嗎?”
飛段悶悶地重複,将掐着他下巴的手往下拉,放在了脖頸處,項圈仍舊在那裡,而嶙峋堅石般的喉結,随着話音起伏,就着她的手,很滾燙地滑動了幾下。
“我對你做出的任何承諾,無論多麼卑微、堕落、偏激,我一句也不收回,那些話永遠有效。”
“那你可要記清楚了。”
頭頂撒下細微的笑聲。
啪嗒。
花束滑落,跌進絮雪裡,重瓣花朵散了一地。
女孩子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純白似月光的長發擦過耳際。
一記輕如朝露的吻落在額頭。
冰涼、潤澤、綿軟的觸感無限放大,飛段聽到主人輕飄飄下了定義。
“——是給乖狗狗的獎勵。”
甜香彌漫,水汽充沛。
摩挲間帶起一絲輕癢,像是一根羽毛輕輕地拂到他心尖上。
卻隻停駐了一瞬間。
身體内的鮮血直直燒了起來,沸成了火海,連脊背都有些發顫。
他本能仰頭,露出脆弱頸部,張嘴喘着氣,發根微濕,原本齊整梳向腦後的銀灰色短發,有發軟散落的趨勢,脖頸青筋虬露,漫延起大片大片的酒紅色。
而被他高高捧起的少女,眉眼卧的是橫波潋滟的天湖,唇上簪的是灼灼欲燃的夏花,就那樣華豔豔,清純又無辜地朝着他笑。
他眼睛越來越明亮,蓦地回攏胳膊,另一隻手圈上那纖細腰肢,迸出一股力勁,扯得她一個踉跄傾了過來,他順勢籠住那綢緞般的長發,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胸膛。
“飛段?”
女孩子的輕呼聲在耳畔響起,原本環在他脖頸的手臂也跟着收緊。
雨露霜雪具豐盈,懷裡的少女也是冰涼涼的體溫,他卻漸漸感到炙熱、脫水,原本便燒灼的身軀,愈發滾燙起來。
他似蟄伏在雨夜裡的獵人一樣,五感仿佛放大到了極緻,她肌膚的柔軟、頭發的纖細、體溫的冰涼、呼吸的起伏……
以及,那流淌在筋骨皮肉的血液香氣。
化為龐大洶湧的愛欲,神經狂歡,幾乎要淹沒他的理智。
氣氛逐漸變得危險。
侵略感、占有欲、破壞性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盛烈,喉間升起難耐的燥熱,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這份感情狂熱、偏執、愚昧,又彌足珍貴,讓他未過頭腦便将人擁進懷裡,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多想獨占你的所有喜和悲,将你拆解研磨融進我的魂與骨,同我一起下墜;
又希望你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但是這個光芒隻有我看到也可以吧?
矛盾,混亂,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