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掙紮。在掙紮着活下去。
每一刻都有炮彈或冰冷的刀刃襲來,充滿了冷熱武器的戰場上,還出現了獨屬于魔力的光芒,數個臉色淡漠的精靈出現在戰場後方,為己軍提供支援。
人類手持槍械——似乎并沒有什麼大用,因為對面也有這種等級的機械制品。
精靈的科技還不輸侏儒,隻不過他們以魔力為貴,不屑于使用這些冷冰冰的金屬,這使人類和侏儒的聯軍能稍微有點喘息的時間。
……可是獸人用。
那些獸人受精靈庇護,也被指使着在戰場上充當前鋒。
他們魔力低下,光靠一身皮毛也無法阻擋子彈,于是他們也開始使用精靈提供的熱武器,對比起多年前還隻會用爪子的野獸們來說,實在是進步,隻不過這些進步對于人類和侏儒來說,并不友好。
“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要爬下來啊啊啊啊!!!”
“為了得到些新線索。我得提醒你一句,這是個副本,我們需要盡快解決它。還是說你想聞着一地的血腥味吃飯?”
兩個玩家從藏身的山頭爬下來,盡量避開子彈密集的區域。
說來也奇怪,這些子彈并不會打中他們,頂了天也隻是在他們腳邊的沙土上打個洞。兩個人提着心,彎着腰穿過低矮枯萎的灌木叢,一點一點逼近交戰最激烈的地方,這時候他們已經能清晰地看見前方百米處一地毫無聲息的“生物”。
死狀慘烈,被系統毫不留情地打了馬賽克。
新增客戶端一把糊住自己眼睛,雲端歎氣:“我隻想問一句這馬賽克到底有什麼用,就算模糊了之後隻能看見一片紅色和黑色,啊還有白色……嗯?!白色是什麼東西?”
“兄弟我求你了别說了!”他的同伴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人類的聯想能力總能讓他們更加感到恐懼,就算是面對沒有看清的東西,也隻不過拿下了近視眼的眼鏡而已,頭腦的眼鏡還好端端地帶在腦袋上……别扯我的袖子,它不是什麼結實的可以扶的東西,但如果你還站得住的話,給我一隻手,好嗎?我有點站不住了。”
“……給你。閉嘴吧兄弟。”
雲端接過來一看,是一根細瘦的,似乎随時都能折斷的樹枝。
“好的,聊勝于無。你不用?站得住?沒問題?那我們再往前走走?”
新增客戶端就地一滾,勉強躲過了一個獸人士兵揮下來的刀,接着用剛剛在地上撿的槍械,在極端緊張的情況下無師自通上膛瞄準發射,看着這個獸人以一個向往遠方的姿勢倒下。
新增客戶端一驚,滿臉見鬼的表情,仿佛看見的不是滿身傷口的獸人士兵,而是搔首弄姿的舞娘。
“我隻不過打中了他的大腿,這樣就死了?!”
雲端裝模作樣探過頭,觀察兩眼:“所以應該不是什麼需要我們用武力解決的副本,先生?把你的手拿走好嗎?土要蹭到我袖子上了……”
“停停停!快聽!!!”
他們縮頭縮腦,蹲在一處掩體後面,豎着耳朵仔細地在爆炸聲中辨認,很快聽見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烏博?烏博?烏博坦斯?!!”
“我總覺得我聽見了什麼熟悉的名字。”新增客戶端揉了揉耳朵,恨不得拿什麼東西把它堵起來,巨大的爆炸聲令他耳朵嗡嗡響。
“男配的名字。”雲端往地上瞥一眼,很快想起來,這是他們之前在預備營看見的名字,那麼喊着這個名字的就是——
“快快快,把你的腿動起來!我們得過去找主角了”
“腿要死了,動不了了。”新增客戶端“啪”一聲往土堆上一躺,哼哧哼哧不想動。他的體力消耗巨大,實在擡不動腿,“你體力值還有剩?”
的确剩的不少,雲端一路上離新增客戶端隻有兩三米遠,但他一個敵人也沒撞上,運氣好的令人發指。
“還剩三分之一,這個遊戲的體力耗得不算快。”
新增客戶端翻了個白眼,快把眼睛翻出來了。
雲端隻好自己一個人出發。他把腳印留在松軟的黃沙之上,踩折了風吹不折的草,穿過沒有一片葉子的樹林,越過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從無數人身邊穿過,也聽着不同人的吼叫聲和哀号聲,沒有人注意他,他們隻顧着按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躺在深色黏膩的沙土中。
直到越來越接近那個焦急四望的青年。
那就是傑。
和别的士兵沒什麼不同,傑穿着破爛的作戰服,手上拎着一杆看起來就不算輕的武器,臉上抹着塵土,隻有一雙眼睛異常明亮,隻是現在變得晶瑩,有淚水從裡面湧出來,在臉上擦出一道痕迹。
“烏博……烏博坦斯?你在哪兒啊?快出來啊!你别吓我啊!!!”
雲端站在原地,看這那個名為傑的青年一邊扯着肮髒的作戰服袖子擦拭滴落淚水的臉頰,一邊四處尋找着,最後他直接将手上的武器一扔,開始徒手扒起附近坍塌的掩體:“你是不是在裡面?!快出個聲!”
沒有人回答他。
這對好友一起并肩上戰場,在一次劇烈的爆炸中被分散。
雲端看見傑放棄了空無一人的掩體廢墟,抖着手去翻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屍體,希望能找到自己熟悉的臉,又不希望會在這些人裡看見朝夕相處的人。
他在沙地上一步踩出一個血腳印,手腳并用地爬上一處偏高的沙丘。
地上一個還沒完全死透的獸人抽搐着,睜開眼睛縫,用力蹬腿,試圖能用自己變成原型的爪子在傑身上留下傷痕。
但他已經起不了身,隻能喘着粗氣看着傑頭也不回地走遠,唯一沒有被泥土覆蓋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空,露出了充斥着紅血絲的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