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理事大廳的精靈将夏送到黑暗的禁锢處,在鐵鍊即将鎖上時,有同僚不忍心地說:“夏,我們還是有辦法救下你的性命的,隻要秘密處刑,然後将你的身份在族中銷毀,隻要除我們至外,沒有精靈再見到你的臉……”
他将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幽靈,畢竟沒有朋友,沒有長輩,沒有共事者,沒有戀人。
夏想着。
最終變成一個上位者最喜歡的傀儡。
他搖搖頭,走進黑暗,大門關緊,鐵索落下。
他被關在黑暗的屋子裡,門緊鎖,窗緊閉,唯一有光亮的隻有屋角的一個小洞,隐隐漏進來一點光亮,告訴夏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
精靈褪去了一身華服,僅穿樸素的白袍,依然是那副平靜的神情,曾經盡力做出的溫和微笑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消失殆盡,剩下的隻有隐藏在骨子裡的冷漠淡然,仿佛是曾經在某一天親口說出了自己的歸宿。
是了,他曾經的确這麼說過,不是麼。
夏盤腿坐在地上,背靠着牆,突然聽見牆角小洞那裡傳來敲擊聲,一道男孩子的聲音傳進來:“夏?在嗎?!!應我一聲!”
這聲音……有點熟悉。
好像曾經晝夜相處過,眼前耳邊聽見的看見的,都是這個聲音,這個人。
“雲端……?”精靈有些遲鈍地轉過頭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類的聲音穿過厚厚的牆壁,莫名有些虛幻,聽不太真切,但确确實實,是他印象裡的雲端的聲音。
夏扶着牆站起來,理事大廳已經斷了他的水食足足兩天,就算精靈身體素質比普通人類強,現在也無比虛弱,但是人類就在外面……
他低頭看去,腳腕上還挂着一條堅固的鐵鎖鍊。
外面的人類還在锲而不舍地敲着門,那力道,足夠将門敲出個洞。
“喂?先生!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還活着嗎?你還活着吧!”外面的人沒聽見精靈近似耳語的微弱聲音,提高了聲音。
夏一怔,一手摸上門。
他也同樣提高聲音,喉嚨幹裂嘶啞,沒有水的日子并不好熬:“雲端。”
敲門的動靜沉寂下來,人類輕呼一口氣:“幸好你還活着。”
似乎是鐵鎖鍊被解開,鎖孔轉動,夏睜大眼睛,輕輕敲了敲門:“雲端……你哪兒來的鑰匙?”
“路上撿的。”傳來漫不經心的聲音,随即帶上笑意,“好了!”
铛!鐵索落地。
“好吧,我開個玩笑,在路上遇見那個女孩,就是……有精靈來給她讨工作,你沒給的那個。你之後不是瞞着别人偷偷去找了園藝理事的園藝師嗎?人家感恩你争取來的機會,不想你死,給你偷了鑰匙來,被我撞見了。”
咚,吱嘎,房門被推開,精靈從黑暗的房間裡走出來,眯起眼睛,他已經有點時間沒有見到日光,現在猛地被陽光照射,還有些不習慣。
雲端就站在他面前,還披着那天出行時精靈送的長鬥篷,臉上是熟悉的神情,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點點白牙,仍然是無憂無慮的富家少爺形象。
他的身形在陽光下,有些看不清邊緣,閃着銀光的圖紋是理事大廳的執政官們會穿的樣式,也是夏曾經擁有的東西。
雲端見夏有些走不穩路,還伸出手去攙扶一把:“我就出門幾天,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夏順勢轉移身體重心,全部重量移到側邊,雲端“哎喲”一聲,沒敢松手。
他抱怨着:“餓了兩天了,還這麼重……我們趕緊走吧,說不定一會兒就有人來檢查,萬一發現你越獄就不好了……夏?”
夏低頭看去,雲端的側臉白皙的過分,但身上氣息正常,是他曾經嗅過的氣味。
他的笑容慢慢淡下去,過了一會兒,在雲端疑惑不解的催促聲中,苦澀地喃喃道:“你怎麼會回來?”
雲端瞥了夏一眼,裝模作樣地歎口氣。
“别的種族也有一些情報來源,你這個唯一的返祖精靈當然算是大情報了,”雲端解釋道,“我一聽到開始打仗了,而且精靈還戰敗,當時覺得不對,就回來了。”
“果然。”
人類和精靈互相攙扶着往前走,雲端眯着眼睛辨認前方道路,最後帶着夏繞過一條小道,長靴碾過森林泥土上脆弱的落葉,鳥鳴不斷。
他們撥開連綿不斷的灌木,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突然眼前一陣豁然開朗,面前出現一片平地,從這裡爬上不遠處的山丘,還能看見獸人占據的弗蘭克斯山脈邊緣。
夏下意識地回頭,瓦卡耐拉已經被層層蔥郁的森林遮擋的嚴嚴實實,一點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