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淺疑惑于眼前人的表情變化,蓦然回首,竟然是哥哥!
清麗的臉上破涕而笑。
席青用溫熱指腹拭過席淺眼角的眼淚,柔聲安慰:“小淺,哥知道情況了,你先回家,哥來跟他聊,放心,會讓他還你一個交代的。”
席淺将頭埋在席青懷裡撒個嬌,又瞪了陳遠川一眼,氣鼓鼓走了。
席淺離去,許英然賊眉鼠眼湊在陳遠川耳側問:“川子,你早就知道席淺是席家大小姐了?”
陳遠川神色莫名,氣聲回道:“我也是幾個月前……湊巧知道的。”
席青上前一步,不顧陳遠川眼神裡的警告,淡笑對一旁的許英然伸出右手,緩聲道:“你好,我是席青,幸會。”
許英然第一次被這樣的大人物鄭重對待,受寵若驚,趕緊用衣擺擦了擦手汗,握了上去,“诶诶,我是許英然,川子…陳遠川的好友。”
許英然半道改了措辭,想讓自己盡量看上去高雅一些。
陳遠川無語睨了一眼笑成傻x的許英然。
德性。
其後,席青拉開一把經油煙侵蝕而附了一層焦黃的塑料椅子,泰然自若坐下。優雅的儀态仿佛此刻是置身于上流社會的晚宴。
陳遠川瞥見席青的動作,不屑冷笑出聲,裝模作樣。
席青沒有一上來就說席淺的事情,微微俯身,啟唇問道:“遠川,你出院了?”
嗯?他倆認識?許英然撓撓頭,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
又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川子進院了?我怎麼不知道……所以我不是他最好的哥們了嗎?許英然欲哭無淚。
這一點陳遠川倒是被冤枉了,他隻是單純沒來得及說,就被突然襲擊的席淺打斷,直到現在。
見席青沒有離開的意圖後,陳遠川決定對其視若無睹。東一筷子西一筷子夾起菜肴,又捧起碗大口扒拉米飯。
席青見狀也是心平氣和,微笑着等陳遠川吃飽飯。不得不說,吃相是不咋地,但挺促進食欲的。
此時,風風火火的服務員又端着兩盤子新鮮出爐的葷菜上來。
許英然發現氣氛屬實尴尬,扣了扣臉頰,對席青問道:“席、席先生,您吃嗎?”
本來隻是一句客套話,相信像他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有錢人也不會看得上這些貧民美食。
大出所料的是,席青欣然道謝,無比自然叫過服務員要來新的碗筷。
聞言,陳遠川面無表情望了一眼席青,又扭頭看向許英然。許英然讪笑,夾了一塊辣子雞放在陳遠川碗裡,陳遠川繼續埋頭幹飯,不再說什麼。
許英然一直覺得眼前兩人的狀态很怪誕。明明是川子對不起人家妹妹,現在反倒席青更繞有耐心在……讨好?川子。
倒反天罡。
席青沒有添米飯,隻是就近夾起一筷子蔬菜和兩片炒牛肉,不動聲色咀嚼着,也不評價好吃與否。
許英然看着陷入沉默的氣氛,猶豫了半天還是坐不住,随便找個由頭,拍拍陳遠川的肩膀,嘴上說“以後再約。”便溜走了。
對不住了川子,死道友不死貧道。
看席青有頭有臉的,也不像是個野蠻人的樣子,應該不會打起來的……吧。
整個圓桌如今隻剩席青和陳遠川兩人,冷冷清清,與周圍幾桌人的聚餐嬉鬧隔絕開來。
咽下最後一口,席青放下筷子,雙手交扣放在桌面,神色郁郁,坦言道:“我和席淺從小父母雙亡,她是被我帶大的。你應該不知道,席淺小時候性子敏感,又愛哭,現在長大才好了些。”
“但我知道,她内心還是那個脆弱的小女孩……”席青取下無框眼鏡,揉了揉鼻根,繼續說道。
“我當初隻是想警告你一番,不料自己不勝酒力……”在露天的白熾燈光下,席青眼簾低垂,鴉羽般的睫毛掃過兩道濃重陰影,神情哀痛。
“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但我還是想鄭重地道一聲對不起。”
此刻黑夜無星。席青一臉真摯歉意與陳遠川拉近,灼灼雙眸恍如滄海之上的皎潔明珠,浮動着溫柔深邃的光芒。
陳遠川始終緘默不語,直至席青上前避無可避後,他才正面轉向席青。
察覺到了什麼,席青微怔了一瞬,琥珀色的瞳孔輕微放大。
眼前,陳遠川大半張臉背對光線,形成了大片陰霾。洩不進光亮的漆黑瞳仁觀察過席青面部的每一寸,似要辨認出他情緒的真僞。
猶如被冷血動物盯上,目光晦暗粘稠,難免有些滲人。
明明平日裡像不羁的風,自信灑脫。此時在黑暗的掩飾下,終于無聲無息釋出了靈魂裡不為人知的陰鸷一隅。
面對陳遠川氣場驟然變得鋒芒畢露,席青泰然自若,坦然接受他的無聲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