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沈沂之看着那雙眼睛，心裡忽然就癢了一下。

他得承認，即使活了七百多年，他也沒見過比沈濂權更好看的男人。

不，不僅僅是好看。

沈醫生其人，像一塊美玉，他什麼也不用做，單單站在那兒，便讓人移不開視線。

沈沂之心裡貓抓似的癢，表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克制着抓在對方手腕的那隻手沒有亂摸。

他低頭去看，見地上骨碌碌滾着一個空藥瓶，萬幸沒有碎，否則剛剛就不是差點摔倒那麼走運了。

确定自己是想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老樹發芽，沈沂的态度就熱切許多，連帶着語氣也溫柔起來：“沒事吧沈醫生？對不住，我忘了普通人在黑暗裡不能視物。”

沈沂之說着甩出一張紙符，柔和的光照亮了這棟廢棄的門診樓，暖色的光下沈濂權的眉眼更顯俊秀。

沈濂權很是自然地抽出了手，面上是完美無缺的禮貌微笑：“沈先生無需道歉，是我要說一聲謝謝才是。”

借着這亮光，沈濂權環顧了一下四周，入眼是散架到到處都是的貨架杆子和許多藥瓶，還有些用來挂吊瓶的鐵架子。仔細看時，還能找到一些脫落的門牌，譬如心電圖室、耳鼻喉科等。

看來一樓之前是急診或體檢中心。

沈濂權大概有了判斷，開口時聲線溫沉：“看破壞程度，布陣時遇到的問題不算嚴重，應當沒有影響到陣眼。”

“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奇怪。”沈濂權這番話非但沒讓沈沂之放心，反而皺眉更深，“我感應到這兒的鬼氣屬于紅厲鬼。這種級别的鬼怪在地府雖然算不上麻煩，放到凡間也是一等一的怪物。”

他說着蹲下來扒開那些散落的架子和諸多空藥瓶，屈指叩了叩地磚。

不是中空的，奇怪。

沈沂之一面查探，一面繼續解釋：“從這兒的廢棄程度來看，這裡被封鎖也就十來年的樣子。近些年來，人間居然出了這麼厲害的方士，能夠直接鎮壓紅厲鬼？”

就算是七百多年前，人間能夠鎮壓這等鬼怪的方士也不過十數人。

若是有這等天才，應當摸到了道的真谛，可通鬼神才對。

可自己從未得到消息。

“或許在法陣形成之時，它還不是紅厲鬼。”沈濂權猜測，“這樣的話，情況便會與正常的鎮壓有所不同。”

“法陣形成後，再怎麼強大，沒有外力的幫助，也無法吸收他人的怨氣滋養自身的力量，這也不合理。”沈沂之一面說一面叮鈴咣當地在這一堆廢墟中努力翻找，看得沈濂權忍不住開口詢問，“沈先生在找什麼？”

沈沂之從垃圾堆裡擡起頭來，英俊的臉上滿是茫然：“找機關啊，陣法應該在地下，肯定有通往下面的機關。”

沈濂權：“……”

他看看盡頭處有着安全出口标識的通道，再看看忙得熱火朝天的沈沂之，深刻意識到對方的思想完全沒有跟上時代。

沈濂權跨過地上的一卷破舊地毯，往前走了幾步，出聲提醒：“現在的人很少會安裝機關。沈先生，那邊有上鎖的安全通道，我們可以從那裡小去。”

沈沂之翻找的動作僵住，他緩緩直起身，動作遲緩得像影視劇裡行将就木的老怪物。

丢人了。

在美人面前丢大人了。

都怪該死的閻王老頭兒不給他在人間賺錢了解現代社會的機會！

正在地府007的閻羅王突兀打了個噴嚏。

用道術打開又一個鐵鎖，二人走進陰暗潮濕的樓梯口，髒舊陳腐的氣味撲面而來，即使戴着口罩也不能完全隔絕。

順着已經嚴重生鏽掉漆的扶欄一路往下，越接近目的地，水泥台階上深淺不一的斑痕就越重，像是年月已久的血迹。

周遭的環境随着二人逐漸往下變得越發陰冷，那股子陰冷仿佛可以穿透身上的衣服鑽入人的毛孔，直直滲入骨髓。

抵達太平間門口時沈沂之忍不住回頭關切詢問：“你還好吧？要是撐不住千萬記得和我說。”

雖然沈濂權是個方士，但沈沂之拿不準他的實力，面對的又是個紅厲鬼，他倒是能解決，但他沒有捉鬼時順帶保護别人的經驗，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到身邊的人毫發無傷。

更何況這裡陰氣森森，普通人的身體也容易生病感冒。

沈濂權露出一個笑，隔着口罩，那雙眼睛依舊漂亮得驚人：“我沒事，沈先生不用擔心。”

沈沂之見他神色自然，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伸手推開了太平間的大門。

相比起一片狼藉的一樓，太平間要整潔許多，或許是因為這裡隻有幾個鐵架床，再怎麼折騰也不會像樓上一樣一地碎屑。

沈沂之首先看到了一個和這裡格格不入的木制靈台，靈台上供奉了一尊陶制神像，神像前是一爐香灰，旁邊還零散擺着些糯米、帶有幹涸血迹的瓷碗以及一些黃符紙。

都是些常見的物件，是尋常方士抓鬼會用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