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後頸的手微涼,那聲音順着耳邊傳入識海,讓沈沂之的意識清明了幾分。
他深深吐息,強迫自己不去想和邪神像相關的記憶,慢慢從痛楚的狀态抽離,好一會兒才徹底平複。
趙恒警惕地握着槍,見他們似乎沒事了才問:“那雕像有問題?”
才這麼一會兒,趙恒對祂的稱呼就從神像變成了雕像,其态度不言而喻。
沈濂權在沈沂之恢複後移開手退了半步,聽到問話微微側首:“我們在醫院遇到過祂。”
而現在在這裡又看到了祂,說明他們一開始的推測沒有錯。
義章私立醫院的事和廣棣村脫不開關系。
“陶罐裡的那些東西絕對和這個邪祟有關。”沈沂之斷言,“廣棣村很可能是祂的祭台。”
十二個陶罐再加上那具白骨,至少有十三個人的死和這尊邪神像有關。而在醫院建成之前呢?廣棣村又通過别的什麼地方做過多少類似的事?
沈沂之原本以為那個陣法,那些陶罐隻是為了鎮壓無辜慘死的受害者,讓他們無法化鬼報複。可現在看到這尊邪神像,看到那個殺死女嬰的男人,看到不懼他符箓的女童。
他就知道,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
而最壞的可能……
廣棣村的人,在供奉邪神。
他們在喂養一個不知名的邪祟!
食指上的指環忽然發燙,原本死物般的蛇頭動了起來,兩顆寶石似的眼睛青紅二色交替浮現,正對着某處嘶嘶吐氣。
沈沂之面色微變,正要順着探鬼盤的指引去尋,一道靈力凝成的劍氣從神廟外掃來。
他一把撲倒趙恒,同時腰身一扭以一個極其高難度的姿勢轉回上半身,一手扯住沈濂權的手腕,将他也拉了下來。
“趴下!”沈沂之大吼。
時間緊急,沈沂之隻來得及一手伸到趙恒頭下墊了一下,一手則撐在另一側,在人沒事後借力撐起身體,一躍而起。
“什……”趙恒被撲得仰面摔下去,後背砸在地上,痛得他嘶了一聲。他下意識要問,耳邊卻忽地一聲炸響!
未等趙恒從這爆炸聲中反應過來,便見沈沂之已經躍起,口中急道:“你看着他!”
什麼?發生了什麼?
趙恒左右一看,分明什麼東西也沒有,而他身側卻是一個個實打實的深坑,塵土飄蕩,告訴他剛剛那一聲并不是他的幻聽。
這又是哪門子怪物出來了?鬼還是僵屍?不會是什麼神話電視劇裡的野獸妖怪吧?
沈濂權快步過來擋在他身前,趙恒心知自己是唯一的普通人,能做的就是不給他們拖後腿,于是在沈濂權身後站好,痛得咧嘴仍強忍着沒有出聲。
神廟外的空地,空氣扭曲出肉眼可見的詭異空間,一道黑影從中邁出。
趙恒一天内的三觀多次被打碎重塑,此刻看到這一幕仍震驚不已。
那是……什麼東西?人嗎?
沈沂之臉色難看,雙手捏訣迅速布下防衛結界,避免對方逃脫的同時也防止接下來的動作對周邊的建築造成損壞。
那黑影身後是大片濃黑的霧氣,身形模糊,隻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格外清晰,正死死盯着沈沂之所在的方向。
觸手般的鬼氣從黑霧中鑽出,悉數襲向三人。
沈沂之手腕一抖,指間多出一沓符紙,迎着鬼氣飛出,裹挾着強大神力,眨眼間便将凝聚的鬼氣炸開。
“主動跑來找我,真是嫌命長。”
趙恒看着沈沂之朝着那黑影沖了上去,就像無數電影鏡頭裡朝着惡鬼沖上去的高人……見鬼!他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在想那些破電影!
終于從中回過神來的趙恒以一個似乎要把頭扭斷的速度看向旁邊的沈濂權:“那是什麼?鬼?”
沈濂權指間夾着黃符紙,正專心看着沈沂之的方向,聽到問話稍稍側頭,眼神卻沒有離開前方的沈沂之:“不是鬼。”
——是人。
沈沂之也意識到了這點,因為在他試圖幻化出法劍的時候,他體内的神力明顯凝滞——是他在地府簽訂過的契約在奏效,作為鬼神,他不能主動傷害人類。
該死的閻羅王!
沈沂之心裡暗罵,不得不放棄進攻,以符箓化解鬼氣來防守。
“這不是鬼?”趙恒想擡手指那怎麼看都不符合科學的黑霧,又覺得這樣太過冒犯,手臂僵了半天還是沒擡起來,隻能問道,“那個東西難不成是人?”
那怎麼可能會是人!
“是方士。”沈濂權解釋了一句後就不再多言,他忽然皺起眉,将趙恒往身後護了護。
幾乎同時,沈沂之也發覺什麼一般,猛然抽身,落回到二人身前,一手掐訣,符箓翻飛間形一道黃符陣落成,金色咒文紛飛,将趙恒和沈濂權護在其中。
簡直像是特效大片。趙恒腦子裡忍不住這樣想,警察的本能讓他打開槍套握住了配槍,雖然他知道槍彈大概對這些東西不起作用。
沈沂之才剛回身相護,黑霧之中便湧現出大股瘴氣,轉瞬之間,結界内的空間被灰白色的瘴氣所籠罩。
“别離開黃符陣。”沈沂之緊緊盯着那團黑霧,“沈醫生,你看好他,當心他召來小鬼偷襲。”
沈濂權點頭,提醒道:“這瘴氣不對勁,你小心。”
“不要緊。”沈沂之指間化符,盯着漸漸凝實的黑影,口中安慰,“這種貨色傷不到我。”
黑影逐漸清晰,那是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短發青年,三十歲附近,皮膚很白,五官普通,是标準的扔進人群就會消失不見的那種普通。
他穿着藍白的格子襯衫,牛仔長褲,運動鞋,看起來像個上班族。
“我想見二位很久了。”青年似乎在笑,如果不是他背後的瘴氣和鬼影,即使是沈沂之,也未必會發現他的問題。
“很久?”沈沂之挑高了眉毛,“怎麼,你上輩子也死在我手裡?”
“沈少爺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青年推了推眼鏡,往後退了半步,半隐入黑霧之中,“這是陀靈道尊的神廟,如果幾位立刻離開,我會替幾位向道尊請罪。道尊慈悲,會寬恕你們擅闖神廟的罪孽。”
沈沂之臉色也黑了下去,符箓破風而出,朝着青年身後的鬼氣而去,他同時強行召劍刺去,口中諷道:“道尊?那破爛雕像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