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轉身要走,沈濂權見狀揮手,火籠連帶着三名女鬼頃刻間被封于黃符紙中。他再一擡手,黃符紙便飄入他手心。其中兩張被收進乾坤袋内,封着扶安的則浮在他身側。
“沈沂之,等——”
見人要走,趙恒張口喊人,想說那女鬼認識你,話剛出口,看到二人看過來的目光,忽然卡住了。
沈沂之歪了歪頭:“怎麼了?”
趙恒本是在喊他,此刻目光卻掠過他落在了沈濂權身上。沈濂權仍是那副溫和有禮的模樣,那雙眼睛隔着夜色,深得讓他心驚。
“……我是想問,這女孩要怎麼辦?”趙恒壓下腹稿,認真詢問二人,“還有廣棣村,這麼多人慘死,一定會引起轟動。”
就算二人身後和他上級有所聯系,這麼大的兇案也是壓不下來的。
“我差點忘了。”沈沂之看向身邊的人,問,“會火符嗎?”
沈濂權兩指一翻,一張符紙懸于空中。
“這一片鬼氣深重,因果罪孽更是。”沈沂之沒有回答趙恒的問題,他遙遙望向神廟所在方向,眼神微閃,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阖眸低念了聲“福生無量天尊”。
沈沂之沒有明說,沈濂權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兩指并攏,輕輕一彈,那黃符便燃着火撲向最近的一座住宅。
“山火難防。”沈濂權看向趙恒,微微一笑,“趙警官該走了。”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再過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前,這把火會将廣棣村燒得幹幹淨淨。
趙恒看看蔓延速度快到不正常的火焰,再看看二人,沒有多說,抱着李夭往來時的方向快步離開。
“走吧。”沈沂之按着眉心,指了指那張封着扶安的符紙,“帶我們去……”他頓了頓,不想說那三個字,臉色明顯更難看了。
“帶我們去女嬰冢。”沈濂權接下了話。
黃符紙似有靈性,領着二人飄向一處。
二人跟在黃符紙後,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處深坑邊。
那是一個足有十丈見方的巨坑,約一丈深,密密麻麻堆着許多高度腐化的白骨。
深坑的最上方,是一具新生嬰兒的屍體。
她趴在一堆白骨之中,向沈沂之二人的方向側着臉,半睜着無神的眼睛,全身上下乃至眼球都蒙着一層詭異的灰。
沈沂之看着女嬰身上幹涸的血迹和被生生折斷後折疊的手腳,合了合眼。
那是他們前一天白日,透過麻袋看到的女嬰。
他忽然覺得想吐。
他見多了世間的惡心事,本不該為此震動,但他仍然惡心到想要嘔吐。
“我應該早一日過來。”沈沂之喃喃。
如果早一日來廣棣村,或許就能救下她。
……不。
應該更早。
人間存在活死人,甚至有一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方士陀靈,他身為五道将軍,居然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
沈濂權走近坑邊,半蹲下身。他的指間夾着一張黃符,輕輕一彈,那黃符便輕飄飄地落入坑中,貼在了女嬰的眉心。
符紙化散,那雙叫人不忍多看的眼睛緩緩阖上。
看着坑内慘狀,他眉眼間掠過一分可捉的悲憫。
這世間可憐之人何止千萬。即使是神,也救不了所有人。
“破陣吧。”沈濂權站起來,對沈沂之溫聲說道。
沈沂之靜看片刻,方才應聲掐訣。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敕就等衆——急急超生。
幽藍火焰自深坑下燃起,焚燒着深坑中的無盡罪孽。
沈沂之看着火焰下隐隐浮動最終破滅的八卦陣,深吸一口氣:“走吧。”
沈濂權擡手,封着扶安的黃符紙飄到他掌心:“她們三個呢?”
“先封着。”沈沂之道,“回去後細查她們的因果。”
若是這三鬼尚為沾染人命,那就想法子渡化再送她們去投胎。
若是已經犯下大錯……
沈沂之眉間郁色更深。
沈濂權颔首,收起黃符紙,和人并肩離開。
遠處村子内,“山火”肆虐,已将住房吞噬大半。
神廟内,漆金的神像眼眸半阖,将這一切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