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童鸢不習水性,落水後一邊呼喊一邊在池子裡拼了命的掙紮。
可是越掙紮便越發無力,初秋的池水此刻比寒潭還要冷,顧童鸢的口鼻被無盡的水吞噬,肺部的窒息感叫她使不上勁兒,連呼喊都再也不能。
漸漸的,水面上的氣泡消失,這一切,宛若從未發生。
死亡是什麼感覺?
窒息,痛苦,絕望,無限的黑暗。
顧童鸢死後飄在半空,瞧着洛雲發瘋一樣找人,瞧着幾日後自己的屍身漂浮在水面,像泡發的米糕。
她還瞧見了許久不見的太子。
太子發妻新喪,卻不見絲毫悲痛,那時顧童鸢屍身剛被發現,他懷中便已經有佳人相伴。
顧童鸢飄過去瞧清楚了那人模樣,竟是她顧家的女兒,她二伯膝下的親堂妹顧沁檸。
太子懷中佳人美目流轉,嫌棄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洛雲:“殿下,她既如此忠于主子,便允她殉葬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決定了洛雲的生死,顧童鸢尖叫一聲想要攔住,可任由她如何歇斯底裡,也無人察覺她的存在。
洛雲從未如此狠厲過,她止住了哭聲,被人拖走時大聲咒罵:“二姑娘!顧家大爺還在戰場上拼命,你背着大姑娘跟太子偷雞摸狗,大爺回來你也活不成……”話音剛落,便被侍衛捂住嘴拖了下去。
顧沁檸吓得立刻縮在了太子懷裡:“殿下,那顧童鸢的大哥顧昀如今可是大将軍,甚是厲害呢,奴家怕的緊。”
太子趙淵緊了緊搭在顧沁檸腰間的手臂,引來她一聲嬌.喘,方得意道:“你叫人把親姐姐推進水裡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害怕?”
“殿下……”
顧沁檸嗔怪的看了太子一眼,媚眼如絲,太子渾身酥麻,他把顧沁檸的手拉到嘴邊在唇上來回摩挲,瞧着四下無人方得意道:
“放心吧,我早已在顧昀軍中安插了細作,戰場上混亂,大将軍戰死,多麼好死亡的方式,還能得個忠烈的名聲。他們家的兵權,也能由我接手,真真是死得其所。”
顧沁檸放下心,她被撩.撥的手心酥癢,太子另一手早順着腰滑到下方,整個身子幾乎全貼合住太子,一番動作下來兩人難以把持,太子喘着粗氣把人橫抱入懷,進的竟是顧童鸢原先住的寝房。
即便顧童鸢已經隻剩一縷幽魂,卻仍然覺得寒意浸透了自己。兩個都曾是朝夕相處的身邊人,原來竟是苦心設計了自己多年,她悲痛哭喊卻無人知曉,猙獰的試圖把巴掌甩在趙淵臉上,想拿把刀剖開了他的胸膛,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半分的良心!
顧童鸢頭七,靈堂上,顧老婦人幾日内蒼老了數十歲,起靈時直接昏厥過去。
太子趙淵哭的比誰都慘烈,隻有飄着的顧童鸢能看清趙淵懷中揣着的半顆蔥段。
滿堂賓客中,有一人,從頭到尾皆冷着臉,顧童鸢記得他,那時榮親王府家的小王爺趙煜。
如今趙煜跟顧童鸢印象中的他大相徑庭,曾經的他年少有為似驕陽一般,現在卻一身素缟眼中狠厲的瞪着棺材旁‘痛哭’的太子。
忽然間,青天白日閃過一道驚雷,淩冽的秋風吹落滿院樹葉,雨水竟像老天爺潑下來的般驟然打在地上。
前來吊唁的賓客驚呼着尋求躲雨的地方,顧沁檸更是嘟囔着:“呸,狐媚的玩意兒,死了還要來作怪。”
她話音未落,内殿響起一陣凄厲的尖叫,趙煜不知何事,手提長劍已到了太子跟前,僅有的一名護衛劍還未來得及出鞘,便被他貫穿小腹,抽出的瞬間轟然倒地。
房檐下白色的布條随着風雨狂搖,滿地的泥濘混雜着鮮紅的血迹。
太子臉色早已慘白,他嘴角抽搐着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脖頸間的利刃會瞬間刺穿自己。
“我原以為,你得了顧家恩惠,必能好好待她。”趙煜眼中沒有半分感情,看着太子像在看一個死人。
脖頸上的劍再次逼近了些,冰涼的刺痛感下,太子哆嗦着竟跪了下來:“不是我動的手,不是我!”
不是你?趙煜冷哼一聲。
屋外風雨飄搖,吹動着樹梢宛如女人的嗚咽聲,下一刻,沒有絲毫猶豫的,劍刃閃着白光驟然擡起又落下,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趙煜的白衣。
太子倒在血泊之中,賓客呼喊着四散而逃,趙煜手中的劍‘當啷’一聲掉落在青石磚上。
他靠着棺椁慢慢做到地上,外面的喧鬧與他沒有半點關系,趙煜眼中的狠厲消失殆盡,染血的手指摩挲着胸前一枚古樸的扳指,眼中空洞卻又似再回憶着什麼。
顧童鸢看着眼前驟然發生的一切,一顆心早已炸開,那枚扳指她還記得,是當年自己随手送出去的壽禮。
屋外的雷雨越發大了,狂風呼嘯着把堂上供着的靈位掀翻在地,還未等顧童鸢有所反應,她眼前的一切便已經昏暗下來。
黑暗中顧童鸢的思緒逐漸混沌,她最後僅有的一絲意識,僅剩下趙煜滿身鮮血握着扳指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