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她方才兇兒子,你還沒罰她呢。”顧柏一手搖着李氏胳膊,一手指着顧童鸢。
李氏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兒子,連忙将他拉到身側,絲毫沒有在意顧柏不尊重的稱呼,而是安撫的拍拍顧柏的後背,“柏兒乖,咱們等會兒再說這這個。”
趙煜順着顧柏的手指看過去,顧童鸢打從進門坐下後,便眼觀鼻鼻觀心,眼瞅着都要縮到顧老夫人身後去了。
她仍是嬌俏的小模樣,手中捧着官窯的白瓷馬蹄杯,慢慢抿着茶水,隻是眼中多了絲不耐煩與慌亂。
顧童鸢也同樣看着顧柏的小短手,那食指甚是不客氣的指着自己,叫她想起上輩子顧柏摔了姨母賜的一整套馬蹄杯後,她一時心痛焦急,說了顧柏幾句,顧柏也是這般依偎在李氏懷中,嘴裡說着,‘她兇了我!’
上輩子她見弟弟哭鬧,雖心疼那一套馬蹄杯,最後也隻淡淡說算了。
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可是白瓷的馬蹄杯啊!一套共九支,毫無瑕疵不說大小也分毫不差,顧柏給她摔得一支不留,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瞧着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顧童鸢情緒驟然上來,方才的兇狠不見了蹤影,隻剩下滿腔的委屈。
她處處忍讓,處處不計較,以為能讨個好,結果落在他們眼中卻是随便欺負的,為什麼這世上好人總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顧童鸢握着白瓷杯的手指暗自用力,蔥白的指尖泛起淡淡的淺紅,眼神被委屈取代,她想分辨,想反駁,可是她怕自己沒出息,怕一争執起來便要落淚。
她兩世為人,與人争吵的次數幾乎為零,如今心中的怒火已經燒起來了,眼眶卻濕潤潤着,如鲠在喉。
“啪嗒”一聲,顧童鸢的目光被趙煜吸引過去。
隻見原本端在趙煜手中的瓷杯,被不經意的放在桌上,聲音卻甚是響亮。
趙煜神色極寒,眼神在李氏的臉上頓了一秒,繼而看向顧老夫人,清淡的開口:“我記得,顧姑娘是顧府長女。”
他早便看到顧童鸢極力隐忍的委屈,方才在院中那副兇巴巴的模樣蕩然無存,他不知道為什麼顧柏一句話便引得顧童鸢這般委屈,但看着昨日還在自己眼前滿是歡喜的小丫頭現下微紅的指尖,仿若那委屈是受在自己身上般難受。
“嗯,小王爺記得不錯。”顧老夫人不大願意在外人面前說起家事,可奈何是顧柏先當着趙煜面開口的,要怪也隻能怪顧柏。
方才院中顧柏目中無人的态度,就叫趙煜覺得厭煩,不曾想他母親竟是這樣不明事理。
趙煜點點頭,又不解的問道:“那這位小少爺是……?”
堂中無人知道趙煜究竟何意,顧老夫人依言答道:“這是老身的小孫子,名喚顧柏。”說罷眼神瞥了一眼李氏,眼中有些不耐煩。
“這麼說來,顧姑娘倒是他的長姐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将趙煜的立場表達的十分清楚,幼弟對長姐不用尊稱,還拿手指指點點,無論誰來看都隻會覺得顧柏沒有家教,顧童鸢不曾有錯。
他一語落地,顧童鸢已明白趙煜是在為自己說話,這般被他護着,顧童鸢雖好受了一些,心裡卻像是被熱毛巾捂着胸口般灼熱,激烈的情緒在腦中炸開,原本委屈隐忍着的眼淚,驟然湧出。
感受到臉頰上淚珠流過,顧童鸢着急的騰出手擦拭,生怕被人瞧見了。
顧柏正對着顧童鸢,見她落淚,不甘示弱般嘴巴咧開來:“嗚嗚嗚阿娘我想回去了,我不要跟她玩,我再也不跟她玩了……”
什麼叫跟她玩?
顧童鸢隻覺得莫名,她不知道顧柏方才進來是怎麼告狀的,顧童鸢緩緩心中的起伏的情緒,将臉蛋擦拭幹淨,站起身對祖母說道:“我剛才從屋裡過來,并未跟柏哥兒玩鬧。”
她原本脆生生嬌嫩的嗓音因着方才落淚,變得有些喑啞,顧童鸢暗自給自己鼓勁兒,在顧柏的哭鬧聲中,将方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說完後,顧童鸢再次行禮,她在顧老夫人面前從來都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就連顧老夫人都忘了,顧童鸢原也是這顧府中的長女。
此刻顧童鸢如此鄭重其事,倒叫顧老夫人有些詫異。
可回過神來,顧童鸢仍是柔柔的模樣看着李氏母子,輕聲歎息道:“祖母,鸢兒可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