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漣漪散去,小鎮内打更人遊街串巷,替昏暗的夜色添了一分明亮。風聲快速掠過,蔣珩尋遍了三條街才發現一間開着的醫藥鋪。
燈籠高懸于街道旁,他着急地進門,然後嫌老大夫動作太慢,一把攬過藥箱,直接用輕功将人帶走了。
藥童頓時張大了嘴,指着天空驚訝道:“飛···飛起來了?”說完好似反應過來什麼,他跑到門口招手大喊。“壯士我師父年紀大了禁不住啊!”
禁不住的老大夫被放下時眼前直冒金星,粗喘着氣指着蔣珩罵。“莽夫!”
空氣中隻留下喘氣的聲音,蔣珩直挺挺地站在一旁,被罵了也不還嘴。怕給這老大夫氣出個好歹,大半夜沒下個地給胡明心找大夫。
喘息聲漸停,視線步入内室。客棧的雕花床不大,隻足夠躺下一人。
帷幔層層疊疊,少女身姿曼妙、玉骨玲珑,皆掩于其中,露出一節纖細的皓腕,在暗夜中白得發光。之前草葉造成的傷口已經結痂,上面一個接一個排列稀疏的小紅點襯得越發醒目。
嘤咛聲不時響起,露出的半截手臂動不動就挨着被褥蹭,還不知被帷幔藏住的是什麼光景。
在他出發去找大夫時,胡明心身上還沒這麼嚴重。蔣珩恨自己粗心,沒看顧好人,當下語氣便急了些。“還請您快給看看。”
老大夫打量了一下被輕紗墊好的皓腕,輕撫胡須,不緊不慢。因為一眼便知,這姑娘不是一般富貴人家能養出來的,對病情有了幾分猜測,把脈時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些富貴人家的姑娘養得精細,平日裡垂花門都不出,未接觸過外面一些常見的東西,所以才對病症不了解。說白了,都是富貴病。
“莫急,莫急。姑娘這皮膚的紅點是過敏所緻,有癢意屬正常現象。”
“過敏?”
疑惑的語氣讓老大夫歎了口氣,眼神不免帶了一絲嫌棄之意,這姑娘家裡富貴滔天怎麼就一個大男人照顧?男人照顧人哪有丫鬟細心。别不是……
偷偷打量了兩人幾眼,一個身着普通,面容硬朗的窮小子,一個千金小姐。深覺應該是知道了什麼秘密。面上不動聲色,心裡暗道姑娘糊塗,跟一個男人私奔能有什麼好下場?
想敲打一下男人便指着那些紅點沒好氣道:“當然啊,皮膚都起紅點了,症狀很明顯,不是過敏是什麼?在家裡養得好好的,平時不要往外跑。”
被說了一通那人也不生氣,高大的個子站在邊上垂着頭,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委屈,不敢吱聲。隻知道轉眸看床鋪方向,想來是擔心極了。
老大夫閉了閉眼,也不想管别人的家務事,到桌案上提筆開口。
“姑娘這病,首先得遠離讓她過敏的東西,客棧不比家中,熏香、吃食,平常器具用皿都有可能。先去開些馬齒笕來服用。最要緊的是這些紅包不能抓破,不然姑娘嬌養這麼多年的皮膚可能會受影響。”
蔣珩一五一十将事情記下,之前在蜜餞鋪胡明心說了一大通用的東西,他還不以為意,逃亡何必帶繁多的身外之物?隻會拖累。
他本打算安穩送人到永甯侯府再給她置辦的。如今看來,買東西必須提上日程。
是他忽視了。她本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見識的是人間繁華景色;用的是江南地界之最;吃的全是百裡挑一,從各處用冰運過來的新鮮果蔬海鮮。府醫三天一把脈,咳嗽一聲丫鬟都得跟着跪地一片。
哪能像他糙漢子一樣,什麼都可以用,什麼都不需要。
跟老大夫叙述了一遍胡明心的軌迹。初步将過敏源鎖定在被褥中。
“外面的客棧不比家裡,這被褥裡塞什麼的都有。大半夜的不好找,這樣吧,老夫家中有個新的純棉做的被,是給我閨女用的。一會兒去取藥,按照成衣店的價格給你。”
“當然,老朽不是為了占你便宜,你覺得不合适。盡可自己去成衣店買。”
“老先生說笑了,你幫了大忙。”
此話蔣珩說得真情實意,大半夜的确實沒地方去找一個開着的成衣店,如果老大夫不開口說這話,他大概得做一次會付錢的梁上君子了。
能簡單的解決被褥,就算老大夫多要些都無妨。隻要人不繼續遭罪,别的都是小事情。
于是他先将胡明心安頓好,再陪着老大夫回去取東西。被褥過敏就放在軟塌上蓋衣服,一趟出去将東西全部拿回來。
大半夜在客棧的夥房開了火,煎給大小姐的藥。
兩碗水熬成一碗,蔣珩端着藥進來,先放在一旁晾涼。又水洗了帕子替胡明心擦拭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擦了好一會兒,胡明心就被他擦醒了。
“醒了正好可以喝藥。”
胡明心腦袋本還有些迷糊,昏脹昏脹的,聽到這句話立馬就清醒了,将胳膊舉起來訓斥道:“不喝!你敢綁着我?蔣珩你完蛋了!等我到了永甯侯府我要告訴我爹讓你好看!”
蔣珩對于這話理都不理,擦完把人放回換好的床鋪上,厚實綿軟的被褥壓上身上,繡着大朵大朵的荷花,還有股兒皂角的香氣,她蓦地意識到,之前那個硬拉拉的客棧被褥已經換成别的了。
蔣珩他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