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滾!”她還以為來的是蔣珩,嘴比腦子快,先罵出口,反應過來才發現來的人是客棧小二。
小二顯然也被吓了一跳,戰戰兢兢道:“姑娘,有人投訴這裡摔杯子,影響大家休息了,還請姑娘消消氣,勿要在客棧摔杯子。”
胡明心被陰陽了一通氣得說不出話,冷哼一聲狠狠地關上門,暗罵蔣珩窮酸鬼也不知道把客棧包下來!竟然讓小二找她麻煩。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小二則是拿下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額頭,嘴裡嘟囔如今這些富家子弟真是越來越不好惹了,雖然長得花容月貌,一個個脾氣差得很!
當晚小二回家,坐下便要吃酒,說起這一行,真的是天天受氣,偏偏對于顧客還不能甩臉子,自是心裡不痛快。
房中燈光昏暗,看着家中掉漆,用石頭墊桌腳,還有些搖晃的小木桌,想到胡明心上等房内精緻雕花的黃梨木桌,狠狠地悶了一盅酒。
酒氣濃稠地散開,他神色猙獰怒喊:“天殺的死婆娘,哪去了?人呢!死了?”
一位穿着補丁青花布,裹着頭巾的女人趕緊走過來,想都沒想,他直接掌捆過去。
清晰的巴掌聲響後,女人捂住臉默默垂淚,她眼角皺紋清晰,眼珠混濁,頭巾下絲絲縷縷的白發,卑微怯懦。
惡臭的酒氣侵入肺腑,敢怒不敢言。
“瑪/德,賤娘們,住個上等房了不起,給老子甩臉色。”小二說完兇狠地轉頭,看女人一動不動,火從心中氣,一腳踢了過去。
“哭喪着一張臉幹嘛呢!喪門星,我還沒死呢,給我倒酒!”
女人身軀微顫,強打起精神給小二倒酒。
酒液順流而下,小二想起那碎在地上的茶杯,常年在客棧工作見慣了富豪,他認得那是上好的白瓷,要是能用那杯子喝酒,才不枉來世間走一遭啊。
“臭婊子,有錢了不起!”話語間咬牙切齒,叫站在一旁的女人吓了一跳。
小二更不順眼了。“要我說你以前不也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嗎?怎麼就這點膽子?”
女人不敢應承這話,丈夫很仇富,一提起她以前在富貴人家幹活便要打罵,即使她帶回來的首飾都補貼了家裡,依舊是不識人間疾苦滿身銅臭味的大戶人家丫鬟。不過今日等了許久拳頭還沒落下來,丈夫甚至問起了别的。
“你不是以前在大戶人家,見過那個花紋嗎?挺好看的還。”
半醉的語氣不會讓人放松,隻覺得危險随時會來臨,但女人還是得回答,因為不回答,會被打得更厲害,說瞧不起他之類的。
“什麼花紋?”
小二神色苦惱,說不上來。因為茶杯成了碎片,他不确定他腦海中想的是否完整,但是他畫出來死娘們認不出來,他還可以揍他,反正也不虧。
這般想着,他喜滋滋沾了酒液在桌子作畫,纏枝白玉蘭躍然于簡陋的桌上。
燈光微微晃動,女人看到花紋後一驚,險些站不穩身子。那些遺忘的記憶霎時湧入腦海。
年少時以為在姑娘身邊伺候是世上最苦難的事情,姑娘嬌氣的很,每天有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東西都是專用的,剩下了也不許下人拿。喝藥還會掀藥碗導緻大家被罰。可嫁了人後她才明白,在胡府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沒人罵她賠錢貨,賤種,死娘們,姑娘也從來都不會大嘴巴子扇她們,掃掃地跟姐妹話家常,有月例可以随時讓小厮幫忙買自己想吃的糖糕。
她顫抖着唇舌問:“遇到的可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姑娘家,杯盞皆用白瓷,釉燒了這種纏枝玉蘭花紋。”她顫抖着說完,小二面色也變了。“你還真知道?”
她怎會不知道,她以前就是姑娘跟前的三等丫鬟,姑娘所有用具皆是訂制好的,她還沒在其他地方見到過。隻是早在半月前就聽說姑蘇首富胡家全部遇難,如今出現的杯子真的會是姑娘的嗎?
她弱弱地瞥了小二,看人沒有繼續動手的欲望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小二萬萬沒想到那人可能是胡家的獨女,眸中精光一閃而過。“你明日随我去客棧看一下。”
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猶如一道驚雷,婦人瞳孔微縮,站在一旁垂下頭,想要開口問一句卻不敢。心想反正姑娘是大戶人家小姐,不會有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