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甯侯府這些年确實大不如前,但是老爺讓你去投奔他們,至少證明他們家絕沒戕害過胡家,而且能為你在汴京提供一個安身之地。
這是雨幕下,蔣珩說得最後一句話。當天回房間,小姑娘嬌花兒一般的身體受不住連番打擊,直接倒下了。
雨夜,真相,滅門,太多的思緒令小姑娘不安,連睡夢中整個人都恹恹的,眼睫低垂,時不時撲閃,睡不安穩。渾身燒得通紅,夢魇連連。
蔣珩忙活了大半夜,單手扶住藥碗,另一隻手将人拉近自己身側,穿頸而過。烏黑的發絲垂落在他肩頭,散發着苦澀的藥香。
也不知是聞藥味太難喝還被擺弄得不舒服,小姑娘蹙了蹙眉,仰臉避開,鬓邊止不住溢出細汗,呢喃着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似是難受極了。
他心口發緊,握着藥碗的手縮了縮,勒得指節發白,不知道自己今夜做得到底對不對,會不會下手太重了?一個江湖赫赫有名的殺手,第一次對護衛一個姑娘的安全感到十分吃力。
可這時候放棄進汴京回姑蘇,就是半途而廢。對方雖不知在忌憚什麼,每次下手很隐蔽,但他的目的很明顯,不想讓胡明心活着。
具體說是不想讓胡家财産繼承人活着。
小姑娘要是回姑蘇露了面,憑他單槍匹馬,真的很難護住。汴京,幕後之人再嚣張,也不敢直接沖進侯爵府要人吧?
即使那個地方并不好,但不得不承認是目前最适合小姑娘的地方。
好不容易将藥喂下去,他出了一層薄汗,正準備側身離開,小姑娘忽然将臉蛋貼在他胸口處,還伸手抱住了他一整條胳膊,整個人幾乎是湧入他懷中,貼在他身上。
夏季衣衫單薄,他不需要多注意便能瞧見小姑娘輕紗下貼身的衣物。
小姑娘身上哪哪都軟,身姿聘婷,玉面嬌嫩。
蔣珩咽了咽口水,心跳得有些快。身體灼熱,陣陣酥麻。這種親昵完全算得上是無形的撩撥。
窗棂外雨聲漸停,蔣珩垂眼抑制住身體的悸動,長舒一口氣,慢慢将手抽出,動作舒緩輕柔。隻是小姑娘驟然失了體溫庇護,有些不滿,身體蜷縮得更緊。
嘤咛聲散發的信号他全部接收,身體熱度再次襲來,喉間微顫,眼底不禁多了幾分自嘲。他引以為傲的定力像是個笑話,完全遭不住美人恩。
可笑小姑娘正悲痛他還在想些有的沒的,蔣珩避開眼,不敢再看。狼狽地脫身之後狠狠灌了幾口涼水,大夏天出門找掌櫃的買手爐了。
掌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好幾眼。
試問,誰會大夏天用手爐?
也隻有受刺激,被人帶出去淋雨的小姑娘了。
胡明心醒過來時頭很疼,像是有人正在打她一樣,腦海裡一陣一陣發脹。
屋外蔣珩輕叩房門。“姑娘,醒了該用早食了。”
她捂着頭的動作一僵,蓦地想起昨天發生的事,錢莊掌櫃厲聲呵斥她,蔣珩承認胡家沒了,雨夜下告訴她幕後黑手在汴京······想到這周身便止不住發抖,痛意自腦海傳至四肢百骸。
等蔣珩推門而進時,胡明心抖到連牙齒都磕碰在一起發出“咔咔”的響聲。杏眸裡盛滿了淚水,如珍珠斷線般滑落。“蔣珩,蔣珩,蔣珩。”
“我在。”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胡亂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隻流着淚氣息急促,感覺像溺水般喘不上氣,迫不得已捂着胸口緩勁兒。
蔣珩大步跨坐在一旁,長手長腳顯得床榻内空間逼仄了幾分,舒緩地用手拍打後背幫她順氣。
“沒關系的,我在。”嗓音暗啞,卻如空谷山鳴,沉穩,安靜。
等她緩過勁兒,蔣珩起身将早食擺在桌子上,是清淡的米粥和雞蛋。
碗碟碰撞的聲音喚回她全部的心神,胡明心擡起頭,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前人。身型一如既往地高挺,本淩厲的眉目因動作顯得格外溫潤。
“蔣珩,你知道我爹娘屍骨在哪裡嗎?”
侍衛動作一頓,将盛好的粥端過來,口氣不鹹不淡。
“化身于火海中了,隻能立個衣冠冢。”
剛因歇息了一晚有些血色的小臉,瞬間蒼白了回去。
蔣珩小心翼翼端着碗粥,看起來也有些後悔自己話說重了,溫聲道:“現在回姑蘇也很危險,姑娘,還是先去永甯侯府吧。這個事情之後我們在想辦法。”
胡明心聽着忍不住紅了眼眶,雙手胡亂抓着什麼,揉皺了被褥。她現在情緒低迷,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想回家又很難,去永甯侯府也不知哪裡等待她的是什麼。
昨天在錢莊她深刻意識到,沒了胡家女的身份,她什麼都不是。平日裡畢恭畢敬的掌櫃可以肆意戲谑嘲笑她,還有不知身份的殺手随時準備要她的命。
未來的日子,可謂一片黑暗。身邊隻剩下這麼一個失了身份後依舊待她如初的侍衛。原來不是她錯覺,他真的比那些嫌棄她嬌氣的丫鬟好。胡家家破人亡了還肯如此待她。
小姑娘吸了吸鼻腔,乖巧地坐在床上。“我聽你的。”
接下來,讓張嘴就張嘴,讓喝粥就喝粥。喝藥也不喊苦了,要不是還皺着眉頭,險些讓人以為她失去味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