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舉起手,不僅絲毫不懼,反而笑嘻嘻道:“别這麼緊張。”
臉上的線條似乎隻是變了幾處細微的走形,便成了另一隻妖的模樣。
一臉蠢樣
宋甲的劍直接放下。
“你今天出遠門沒帶那個鹿角怪?”
潛台詞:你今天出門沒帶腦子?
白鶴一本正經回:“今天咱們主要任務是跑路,帶他不方便。”
白羽鳳凰一族,速度冠絕遲晝海。沈思言本來想讓江白鹭來的,但看他跟在汀蘭身後那副小媳婦樣兒,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敢保證他今天跟江白鹭說完計劃,那小子會不會明天就把他給賣了。
至于白鶴,蠢是蠢了點兒,也容易被人套話,但能套他話的妖族也不會在意人族的死活。
宋甲深吸一口氣,反複告誡自己,這是坐騎,這是坐騎。
白鶴又變回了沈思言的模樣,應該是妖族秘術,反正他的幻術造詣光看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沈思言幹什麼去了他暫時無從得知,總歸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然也想不出讓白鶴代替他的法子。
反正沈思言沒說計劃終止,那他就繼續執行。
晨星山一向是雲亭看星星最好的地方,天上星象萬千,這些星星裡有屬于别的大世的光芒映照,也有天上神仙占的道統,還有就是天道給的命之虛影,占師占天命,看的就是這個東西。
沈思言讓他做的事情很簡單——毀了這片星圖。
然後晨星山的瘋子們估計會更瘋。
所以才需要白羽鳳凰來帶他跑路。
沈思言還是覺得,對于一群狂熱信仰又為非作歹的瘋子,毀滅他們才是最人道的做法,但是顯然長夏不願意,所以他選擇逆向思考——毀了他們的信仰。
他和和姬盛并排站在幽靈船頭,看着那片似乎亘古的星圖,然後又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末代人皇。
這一次也并不完全是為了解決晨星山,另一部分,也是為了驗證這位的一個猜想。
天道的眼睛,到底在哪裡。
目前他和姬盛,倒已經是可以聊一些秘辛的“摯友”了。
“所以你是為什麼開始懷疑晨星山。”
姬盛微笑着,可能是前十多年鬥蛐蛐兒賭骰子的纨绔生活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記,這位人皇在不刻意展露威嚴的時候,居然是明朗親切的,有些可刻意裝乖的腼腆氣,烏溜溜的眼睛卻像是冒着壞點子。
“我也以身合過龍脈。”
沈思言:嗯?
姬盛淡然道:“别那麼驚訝,我算是蒼玄九萬年曆史裡面,權利最大的皇帝之一,自然想做什麼都能去做。”
他舉起頭,烏黑的瞳仁裡面,什麼都沒有,天地看不見他,他的眼中自然也不會有天地。
“然後我失敗了。”
“我便開始懷疑。”
沈思言:啊?
“這便開始懷疑。”
“為什麼不懷疑呢?”姬盛理所當然道,“我也是姬氏血脈,照理來說,左師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人皇氣運我也有,甚至在‘身死’後,我還以魂魄嘗試過一回,我理應比他更得天地鐘愛,可都失敗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四千年前的姬佐,定然有我不曾具備的特質。”
“而後我便與謝逢雪交易,讓他幫我查所謂龍脈,到底是什麼東西。”
“而後他告訴我,那是蒼生意志的具現化。那時我便開始思考,到底有什麼,能夠比這四境人皇,更能代表蒼生意志。”
“是還未登臨皇位的王子嗎?那顯然不是的,他甚至死得都不算那麼有價值——如果不看後來劍仙風采的話。”
他擡起頭看蒼天。
“我是四境人皇,我得天獨厚,我富有天下,而我之上,隻有一個。”
那就是天。
姬盛的笑意更深了,少了那些狡黠,他眉眼彎彎,裝怪弄巧。
“而後我與謝逢雪便開始調查那所謂的‘天授之權,斯人滅之’,但那得追溯到一萬多年前去啦。”
沈思言問:“你們查到了嗎?”
姬盛回答:“那是自然。”
——
“馮若水自然是最驕傲的鳳凰,花重樓嘛,肯定得是花,我叫‘溪客’,那必然是蓮蓬,而姜仲你嘛,你哥哥是明月殿,我給你一輪太陽,管他外面怎麼說,反正在這裡,你才是最耀眼的!”
姜仲:“你可以不用提醒我,外面的人是怎麼說的。”
他撿起兩個扳指,将鳳凰那一個獻寶似的套在馮若水手上。
“都是當贅婿,我就覺得當馮若水的比當女皇的好!”
馮若水:我何德何能與女皇陛下相提并論。
花重樓站在一邊,看着他們笑鬧,等動靜小了才悠哉悠哉拿起剩下兩枚中的一枚,然後指尖像是随意一般劃拉了兩下,翡翠色的蓮蓬便順着扳指蔓延生長,遮天蔽日的綠意瞬間包裹住整個空間,蒼翠的碧色鮮豔地仿佛要滴下來,另外三個人在就見怪不怪,這人的創生術,早已出神入化。
而後他翻手握緊,再張開手掌時,扳指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花重樓将之抛給徐溪客,“收好了,能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