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你該稱呼我為掌門。”
“可……”
“出去。”
上官玚面露不忿,可掌門之命不能違背,隻能憋着一口氣先行告退。
走之前,還瞪了寂年兩眼,意思是:你給我等着,等你出來小爺我再好好收拾你!
寂年看他這模樣,心想:現在的年輕人身體素質有些欠佳,還沒到深夜眼睛就開始抽了。
等上官玚退出了大殿,飛瑤問道:“特意将旁人支走,說罷,有什麼事?若是要替自己殺人辯解,那就不必了。”
寂年頓了頓,直截了當道:“我失憶了。”
飛瑤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掌門一驗便知。”
飛瑤盯着他,突然整個人憑空消失,半個呼吸之間就出現在了寂年身側,直接出手掐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門。
一時間,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随機看向寂年的眼神十分複雜:“你的修為呢?金丹怎麼——”
寂年聳了聳肩,并不打算隐瞞,也沒必要對飛瑤隐瞞:“如你所見。”
仁前被殺一事,他并不需要為自己辯解,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修為,無法殺死一個煉氣期修士,但凡有人來驗他,真相就會大白,所以他也無需多費口舌替自己辯解。
上官玚不知道他失去了修為,為了作踐他繞着彎演了這麼大一出戲。要是他知道自己煞費苦心宣揚的殺人犯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怕不是要當場氣吐血。
不過寂年還不想讓第三人知道自己失去修為一事,所以他才要到這森羅殿來找飛瑤。滄海楓林曆代掌門議事都是在此處進行,是以這裡設有最高效的隔音結界,在這裡說話他最放心。
上官玚精心布置的陷阱卻反而成全了寂年的計劃,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寂年心思太過缜密,連這都算到了。
飛瑤抿唇,良久才放開了寂年的手腕,眉心的溝壑漸深:“你當真失憶了。”
“是。”他咳了兩聲,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波紋,“我隻記得三百年前自己渡劫失敗,之後的事,統統不記得了。”
“……難怪。”
“難怪我要問你,我殺過什麼人。”寂年語氣平靜,“你那兒子說的話,還有門派裡所有人的話,我都不信,我隻信你的,所以我來找你了。”
飛瑤反而嗤笑了一聲:“有什麼不信的?阿玚那孩子才二十幾歲,師尊都死了上百年了,他還能污蔑你不成?”
她說到激動處,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鳳眸淩厲地盯着寂年,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幾個洞來。
“可是你也不信,是嗎?”寂年看着她,神色依舊平淡無波,隻是說這話的時候,出奇的笃定,“你内心深處其實也不相信我會傷害師父的,不然你早就親手将我殺了,不會留我在滄海楓林做個外門弟子。”
“就算你下不去手,我自己也絕不會原諒自己,更不會容許自己苟活至今。”
“你憑什麼斷定?你都已經沒有了那段時光的記憶,你怎麼就能斷言自己不會?”
“因為我了解我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
“告訴我,師父是怎麼死的?”
飛瑤與他對峙半晌,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似是妥協。
“那時正是你渡劫的關鍵時期,是師尊不讓找你的,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所有人都沒有辦法……那時候除了師尊,隻有你是我的主心骨,我隻能找你。”
飛瑤看向屏風的眼神有些空洞,她似乎透過了那面屏風看向了三百年的某處:
“你那時剛渡劫失敗,師尊他為了防止你憂心過度,明明已經危在旦夕,卻隻跟你說是普通小病,隻是需要一味無極神草才能治好,讓你去星隕野尋。星隕野那麼兇險的地方,你隻帶了小師弟和其他兩名弟子去,就怕人多反而受限良多。可當日你若是知道那株仙草是唯一能救師尊的辦法,你還會隻帶那麼幾個人去嗎?”
“我為了照顧師尊,沒跟你們一起去,所以具體在星隕野發生了什麼,我并不清楚。我隻知道,最終從星隕野回來的,隻有你一個人,其他三個人都死了。”
“而你本該帶回來的那株救命草,卻是直接讓師尊殒命的毒藥。事後我命人調查了師尊用過的藥渣,你帶回來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無極神草,而是寒煞草!這兩種草特性雖極為相似,旁人或許會搞混,可是唯獨你那麼了解藥理,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而師尊死後不就久,你就自請下山,說什麼贖罪、不複見,我怎麼問你你都不肯說……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師尊的死與你無關?”
寂年眉頭緊鎖。
“那辰胤……”
“小師弟……小師弟的屍身到現在都不知所蹤。我亦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長生殿内他的油燈在你們前往星隕野的第五日就熄滅了。”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猛地撞開了森羅殿的窗戶,吹滅了寂年頭頂的燈火。
“是你,親口告訴我,你殺了小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