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崎葵,三十四歲,日本女性雜志《sixteen》的資深編輯。
她就讀的多摩美術大學,乃是日本曆史悠久、赫赫有名的美術院校,畢業生多耕耘于動畫、美術、視覺設計等藝術行業。
但是,全世界範圍内的異能大戰打響之後,日本陷入了長久動蕩之中。藝術行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光速萎縮。朝不保夕的國民們不再有閑情逸緻讨論珠寶、妝容、美甲,轉而擔憂起明天的牛奶和面包。
岩崎葵和她供職的《sixteen》都是在戰亂中堅/挺下來的少數幸存者。為了維持銷量,出版社不得已采取實惠商法,每一期都靠豐富、實用的贈品吸引讀者購買。
對于以販賣“美”為生的時尚雜志而言,改走了實惠路線,簡直是對自身存在的最大的諷刺。
而岩崎葵也有自己的苦惱。
她的崗位内容是處理來自讀者們的投稿,投稿當中有九成是自薦成為模特。這當中又有九成九是不合格的。
從茫茫的人海中,尋找一張驚豔衆生的臉,比在大海裡撈針還難。
直到岩崎葵撕開那個投稿的信封。
多年後,那一幕在岩崎葵的眼中仍舊曆曆在目:黃褐色的牛皮紙信封,殊無矯飾,在一衆水鑽、幹花、絲帶裝飾的精緻信封中中顯得過于格格不入。
她一度還疑心,是不是讀者來信區的信件被分錯到了她手裡。
下一刻,一張單薄的相片滑落手裡。
岩崎葵頃刻之間屏住了呼吸。從這張相片上,她确信自己看到了雜志社從販賣贈品的實惠路線,重回“販賣美”初衷的光輝未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密閉的房間如永夜般蒙昧,襯得少年的臉龐白皙得近乎驚心動魄。一頭黑色微卷發淩亂地搭在側臉與額前,五官像是進口商店裡最精緻雕琢的洋娃娃。沖着鏡頭,少年擺出了一個峻刻、料峭的冷笑表情。
神奇的是,不算友好的神情出現在這張臉上沒有一絲攻擊性,反而激起畫框外之人無盡的探究與憐愛。他失去高光的鸢色眼眸像一雙幽深的潭,要把所有路過之人吸進去。
岩崎葵當場險些過呼吸。
她立刻去找了主編——投稿少年的美貌,已經遠遠超過讀者模特的範疇。
倘若他的照片出現在内頁的讀者模特專欄,那麼封面上的那一位就要被罵“鸠占鵲巢”,全體編輯部要被罵“有眼無珠”。
總編看了照片之後,也拍闆得很快。她們這一行對美有着無比尖銳執着的嗅覺:“馬上按着通信地址去見模特本人一面,倘若有照片上的七分好看,下一刊的封面預定!”
“讓我看看他留的通訊地址。”
岩崎葵翻出了信封到正面:“神奈川縣……呃,橫、橫濱市?”
那個365天每天無死角木倉戰,各種犯罪率居高不下,還有都市傳說異能力者活動、普通人随時可能會喪命的橫濱?
岩崎葵和主編本間的臉都白了。
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岩崎葵一臉壯士赴死似的無畏,生怕自己反悔一般飛快說道:“主編,我明天就出發!”
“岩崎桑啊,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我代表出版社由衷感謝你對公司的貢獻。”主編說。
“請不要說些像臨别贈言一樣的話啊!主編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岩崎葵花大價錢聘請了東京某安保公司的金牌保镖。對方聽聞行程是橫濱一日行後連聲拒絕,還是她屢次加錢,才勉強點頭同意的。
岩崎葵:為了見到傳說中的神顔老師,我真的付出太多了。
不過保镖提出了一個建議:“為了岩崎小姐……還有我的安全考慮,還是找到某個本土勢力保駕護航比較好。”
“本土勢力?”
也就是……極道?
“是的。橫濱大大小小的本地勢力極多,有不少提供外地人安保服務。出于經濟、安全和效用上的考慮,我個人向您推薦‘羊’組織。”
岩崎好一會兒才明白對方口中的“羊組織”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一個未成年自衛互助組織、組織的首領是個強大的異能力者,以及他以牙還牙、有仇必報的信條。
“未成年人,靠譜麼?”
“這一點請您放心,覺得不靠譜試圖使壞的,都被他們的首領殺掉了。”
岩崎葵:“……你們橫濱這麼暴力的麼?”
不過她也明白了保镖的意思,走在羊組織的身邊,凡是有眼色的本地人都不會招惹。他們的安全性将大大提升。
“那就聽你的。”岩崎葵說。
兩個人從東京站乘電車抵達橫濱,在車站找到了一位翹首尋找日結工的未成年小羊。小羊聽說岩崎葵的來意之後,報了個價錢,隻比本地的最低工資高上那麼一絲。
“這個數OK麼?”小羊的眼睛盈盈閃着光:“還可以再低一點的。”
“……可以。”事實上,這價錢不到岩崎葵請保安的十分之一。她有種哄騙未成年人的痛心之感,決定倘若事情進展順利,離開之前多給小羊塞上一筆獎金。
“那就跟我走吧!”
岩崎葵報出葉藏的地址,小羊“啊”了一聲:“那一片很安全。聽說很多老爺都住在町裡。”
“老爺”是小羊對不熟悉的官員們的統稱。
這話倒也沒錯,不過他不知道個中内情。正是武裝偵探社的存在,導緻町内的犯罪率驟降,有些官員們才敢聚居于此。
葉藏也是無意中被偵探社庇護的人之一。
“這樣麼?”岩崎葵看起來有點高興。至少神顔老師(姑且請容許她這麼稱呼)的安全有了起碼的保障,不是麼?
她背後的保镖也暗中松了口氣。
三個人一行走到了葉藏的公寓前。果然如小羊所說,這一路明顯比其他區域安定許多。岩崎在公寓的樓梯前整理了着裝和發型,朝着背後兩人道:“我們上去吧。”
小羊捏着衣角:“我,我就不上去了吧?”
他身上的舊衣服洗得發白發皺,與其他兩個人的正裝格格不入。他怕這一身衣服會壞了雇主的好事。
岩崎葵:“沒事,你可以站在我們身後,不露出來就好了。”
小羊露出了開心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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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