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現在問出口嗎?
……不。
葉藏縮回了安全但一無所知的殼裡。
真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啊,嘴上叫嚣得像那麼回事,可是距離讓我赴死的真相隻有一紙之隔的時候,我又自顧自地蒙上了耳朵。
寄居在“大庭葉藏”的殼中,苟活在世上的可憐蠕蟲。我就是這樣的存在啊。
過了許久,葉藏輕聲地開口,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麼:【系統,我現在所在的世界,是由你的意志控制的嗎?】
本以為要被逼問得底褲都不剩的系統狠狠松了口氣:【當然不是的!美好的生活還是要由自己的雙手創造嘛!】
【是麼?】
葉藏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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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xteen》的總部坐落在東京千代田區。及至傍晚,林立的辦公樓俱是一片寂寂無人的燈火通明。出外景的一行人推開門走進去,攪亂了夜間加班時分難得的靜谧。
主編本間幸擡起頭來,推了推眼鏡:“你們回來了?回來就好。”語氣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一行人包括葉藏都笑了起來。
說實在的,除了路途中的提心吊膽以外,擂缽街根本沒傳說那麼吓人。羊組織在本地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岩崎葵為本間和葉藏相互介紹了起來。葉藏敏銳地感受到一道銳利目光的打量,他的肌膚有一瞬的發涼。
好在本間幸并沒有惡意,将人上下掃視一圈之後,滿意地排了排岩崎葵的肩膀:“岩崎,不枉你冒着危險去一趟橫濱。”
“以及,大庭老師,你好。初次見面,以後我們恐怕還會有許多交集。”
岩崎葵垂下的手悄悄比了個yeah的手勢——有了這句話她就知道了,今天拍的照片必是下月的封面預定。
葉藏眼尖瞧見了她的小動作,嘴角漾起淺淺一抹笑意。
如果說岩崎葵的性格偏向溫柔,那麼本間幸則是相當嚴厲幹練的、符合“職場女魔頭”刻闆印象的女性。無論說話行事,都有種一錘定音的意味。
不知為什麼,後者反而讓葉藏很有安全感。他把手放進本間幸的手心裡,輕輕攥了一下她的指尖。
“未來請多指教。”
“大庭老師的身份,我已經按照您之前提出的要求辦好了。還請過目一下。”
本間幸指的是葉藏初次見面時提出的要求——身份和未成年合同的問題。
葉藏接過一打A4紙,緩慢地翻看了起來。姓名是他現在用的名字,年齡十四歲。至于監護人……
“孤兒院院長?”
“是的。”本間幸點了點頭:“依照大庭老師您之前提出的要求,比起找一間寄養家庭,孤兒院院長是作為監護人更好的選擇。不會幹涉大庭老師任何的活動,收入、贍養義務上也更好撇清關系。”
她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而且這間孤兒院正處于經營困難之中。如果能和大庭老師有所關聯的話,他們孤兒院将會出名,收留的孩子領養率也會更高。”
其實這才是孤兒院院長一開始提出的條件:比起一筆搞定身份的好處費,他似乎更願意借着模特名氣的東風,讓孩子們找到合适的領養人。
本間幸一開始也傾向于這條選擇,以免日後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獅子大開口,不如一次性拿名聲抵債。不過見了大庭葉藏本人之後,她反而開始猶豫了——以葉藏老師的氣質,說是從孤兒院中走出來的,确實很難讓人信服。
他明顯是吃過一些苦頭的,但絕不是生活本身的磋磨。整個人透露着不在此世之中的霧蒙蒙之感。
葉藏的注意力,不在本間的暗示話語之上:“孤兒院?經營不善?”
“是啊。聽說前段時間有野生的老虎經過,踩壞了他們的菜地。也因為收容的人口過多,最近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原來還有這種事情發生。”
拜托,這裡可是首都東京啊。
葉藏在心裡再度暗暗鄙視了這個無比糟糕的日本。
他畢竟是冬日見到饑民,也會把大衣脫下來送人的性格:“可以把孤兒院地址告訴我嗎?我改日會上門拜訪的。”
本間幸:“當然可以。”
既然大庭老師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那就讓老師自己解決去吧,她就不插手了。
“話說您的出道時的名字确定了嗎?岩崎她有沒有跟您提過?”
岩崎葵插嘴:“這個已經決定好了!老師的藝名的太宰治。”
“太宰治麼?是個好名字呀。”本間幸咀嚼了一下,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那是看到了雜志社光輝未來的欣慰笑容。
與此同時——
神奈川縣,橫濱市,某不知名診所中。
一個面色蒼白如紙、渾身被水淋濕的少年,被擡到了了診所的床鋪上。他微卷的頭發上、衣服上的水完全浸濕了被單。
不過,無論是少年本人,還是診所的擁有者都對此毫不在意。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握着手術刀淩空比劃了一下,沖着床上看不出死生的少年不緊不慢:“把自己弄得真是狼狽呀,有什麼想不開的要去跳河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