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市,擂缽街。
卧底任務中的太宰治,在“羊”組織裡混得堪稱如魚得水。
如果說小羊們之前是因為葉藏的模特光環和出色的外表對他本能地心生好感的話,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太宰就把這份好感落到了實處,甚至尤甚有之。
“這塊手表動不了了?讓我拆開看看……哦,我知道了,是裡面有個零件松了,輕輕地往上一旋就能用了。”
“啪。”
圍觀的小羊們,集體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哇,真的繼續轉了耶!”
“而且一點也看不出修過的痕迹,簡直跟新的一模一樣!”
“葉藏哥,你好厲害啊!”
太宰治抿嘴笑了一下,他做這個表情的時候,把葉藏的精髓學了八九分,幾乎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都是巧合啦巧合。哦對了,這塊機械表是瑞士很有名的牌子哦,很襯友太你呢。”
“是、是嗎……”被點名的手表主人臉立刻騰地紅了起來,眼睛更加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盯着太宰治講起牌子背後的故事。
每隻小羊的手上都有幾樣好東西,多是從對他們意圖不軌的人手中搶到的。
不過,因為長時間聚居在擂缽街中,缺少與外界的交流,他們多把這些私藏視作亮晶晶的石頭、玻璃糖紙似的玩具物什,對它們的真實價值缺乏準确的估計。
“羊”也有自己銷貨的渠道,可惜價格都被壓得相當之低——這還是中原中也“羊之王”的名聲在外的結果。
如今,有見過世面的太宰治補全他們的價值認知體系,小羊們的心思就像春日乍融的堅冰一樣,頓時活泛了起來,看着收藏物如同金疙瘩一樣。
“我有塊是瑞士的表诶!”
“切,我的還是德國鐘呢?”
“嘿嘿,葉藏哥哥說我這個是奧斯曼的古錢币,可以換好多好多錢!”
在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當中,太宰治也因他近乎全知的見識,一度成為“羊”裡最受歡迎的人。
對此感到不快的,隻有中原中也一人。
他一進太宰治房間,就把衣服領子拉高,雙手插在兜裡,臉上是肉眼可見的不爽:“喂!你跟他們亂講了什麼?”
“嗯?”太宰治無辜眨眼!
“你!别學葉藏的樣子惡心我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這些日子,都盡量避免和太宰治打照面。不然一見到他裝成葉藏的模樣,被小羊們簇擁在中間,自己的胃部就一陣難受。偏偏為了小羊們的心情,還不能揭穿真相把人趕走。
“呀,别那麼說嘛,中也,你懷疑的眼神真是讓我傷心呢。”
太宰治說完自己都有點受不了,做了個嘔吐的鬼臉後,換上一副嘲諷的口氣:“怎麼啦,看到同伴們都變成有錢人,中也你嫉妒啦?啊啊,截下來的好東西都分給同伴了,自己一件都沒留,真是高風亮節的‘羊之王’呢~”
中原中也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我說的根本不是這個!你到底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那些東西值多少錢?”
“不然呢?等他們成年了脫離‘羊’組織之後,傻乎乎地被其他人騙?我明明在做好事呀,中也。”
太宰治的邏輯和他的微笑一樣,看起來無懈可擊。
但中原中也就是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從他今早連續聽到好幾個小羊湊在一起,興沖沖地讨論該怎麼想辦法“銷貨”的時候就開始了。
“羊”并不是沒有穩定的銷貨渠道,還是中原中也以前親自談下來的。當然,是他用重力和體術談的。
但很顯然,目前的渠道,根本給不到小羊們理想的價位。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子皺緊了眉頭。他上前兩步,一把拽住了太宰治的衣領:“你想當二道販子,低收他們的東西?”
“……哈?”
太宰治鸢色的眸子一下子瞪圓了。他之前已經猜測了無數個中原中也該有的反應,結果仍出乎意料之外。
旋即就是一陣毫不留情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真是沒想到,小矮人你……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會想到這裡來!”
“混蛋!你在笑什麼!”
端看太宰治的反應,中原中也哪裡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他毫不客氣地一拳錘向太宰治的腦殼。
太宰治躲閃了一下,但沒完全躲開,腦袋結結實實地挨了半邊的拳頭。
“嘶!好痛啊!猜錯了惱羞成怒的小矮人,除了暴力你還有别的招數嗎?”
太宰治一邊嘴上挑釁不停,一邊整個身子往後閃,卻發現中原中也的第二拳懸在了半空。
——外面來人了。
耳聰目明的兩個人同時察覺到了,朝着他們房間走來的腳步聲。
中原中也悻悻地收回了拳頭,眼睜睜看着太宰治的表情從張狂的挑釁,一秒切換成葉藏式的柔弱不能自理。
“啧。”他感覺自己後槽牙有點癢。
偏偏太宰治還趁這短暫的間隙,朝他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你!”
“葉藏哥——”
小羊一個猛沖推門而入,又下意識頓住了腳步。耶?為什麼總覺得屋子裡的氣氛怪怪的,中也哥怎麼氣呼呼的啊?難道是葉藏哥說什麼惹他生氣了,不可能的吧?
“有什麼事,這麼着急?”中原中也挑着好看的眉頭問?
“哦哦。”小羊收斂了思緒,想起來了正事:“是這樣的,白濑今天帶人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和葉藏哥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在街外邊徘徊。”
“!”
中原中也一聽就知道那個是貨真價實的葉藏,緊張道:“你們叫住他了嗎?”
“沒有呢,柚杏姐特地讓我來問問葉藏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葉藏哥?……葉藏哥?”
小羊看着空空的床鋪,呆住了。
隻見他們一向以為大病初愈身嬌體弱的“葉藏哥”,像一隻兔子一樣從床上彈射起步,幾下就消失在了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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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被對面主動挂斷的。
也許是葉藏長久的沉默,讓那頭的森鷗外察覺了什麼。他輕笑了一聲,以一種洞徹全局後胸有成竹的語氣說道:“請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太宰君。”
“去了之後,你一定會有所收獲的。或許會讓你的人生徹底改變也說不定呢。”
“滴——”
昨日如刀絞般的幻痛,再度如約地造訪了葉藏的胃部。他擱下電話的時候,發覺自己握着話筒的手神經質地抖了一下。
你在意的津島家。
擂缽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