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輕挑眼尾:“懷念我們的初次見面?”
“要說懷念,還是你更加印象深刻吧。”蘇涵洛揶揄道。
“是啊。”黎淵點點頭,半帶玩笑的口吻,“明明長着一張很好欺負的臉,卻能不由分說地捅我一刀,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蘇涵洛微怔,神情變得不太自然:“那時我們是敵人。”
“現在就不是嗎?”黎淵将他的掌心貼在臉頰上,語調輕慢,“如果沒有血契,你早就想殺了我吧。”
蘇涵洛頓了頓,坦誠道:“和你上床後确實有過這個想法,隻是現在沒有機會了。”
“那倒未必。”黎淵唇角微揚,“如果你找到解除契約的辦法......”
“你很期待與我為敵嗎?”蘇涵洛抽手,轉而掐住黎淵的脖頸,語氣似在戲弄。
黎淵一怔,剛要說什麼,蘇涵洛指尖下移,隔着薄薄的衣衫,遊弋到他腹部的傷處。
本以為下一句是冷冰冰的威脅,他卻輕聲開口:“還疼不疼?”
黎淵搖了搖頭。
“你從沒說過這道傷是誰留下的。”蘇涵洛定定注視着他。
“這種經曆也沒有大肆宣傳的必要。”黎淵神色自若道,“身為惡魔,有一兩個宿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比較好奇,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樣的存在能把你重傷到這種程度。”蘇涵洛道,“或許與白晝有關?”
“白晝對我的創傷是毀滅性的,反過來也是。”黎淵不可置否地笑笑,“十幾年前的那場沖突,雙方都是落敗者,隻是邪惡意志更加頑強,讓我存活下來。”
“所以,你的宿敵已經死了?”
“反正比我好不到哪兒去。”黎淵失笑,“怎麼,你擔心他卷土重來,要了我的命嗎?”
“你想多了。”蘇涵洛挑眉,“我隻是對能夠遏制你的力量比較感興趣。”
“真正遏制我的力量根本就不是白晝。”黎淵将他的手放在心口處,“你已經掌握它了。”
心跳聲隔着胸腔,一下下傳至指腹,蘇涵洛呼吸微滞,想要縮回手,卻被黎淵拉進懷裡。
黎淵低頭吻住他的唇時,他下意識閉上了眼。不知是不是氛圍的原因,這次他竟然沒有逃離的沖動,隻是安靜感受着唇瓣傳來的輕柔覆壓感,以及對方深沉的氣息。
但這個吻沒有持續多久,黎淵忽然停下,眸光微沉。
“它來了。”
*
蘇涵洛驟然警覺,從地上爬了起來。
四周已經出現異動,牆壁上的符咒慢慢沁出猩紅液體,在壁紙上滑落下猙獰的痕迹,黑色十字架瘋狂顫動着,冷風撞開窗棂,傳來蕭瑟的呼嘯聲。
一道鬼魅般的鋼琴聲響起,在空曠死寂的建築裡回蕩。
蘇涵洛辨認着聲音來源,在日記本上圈出對應的陣眼。
“琴房。”
他抽出腰間的縛魂鎖,奪門而出。
穿過昏暗的走廊,琴房的門就在盡頭,蘇涵洛越是靠近,琴聲越是急促。
他猛然将門推開。
諾大的琴房十分空蕩,隻有中央放着一座陳舊的鋼琴,周圍擺放了數面落地鏡。巨大的紗簾被風吹起,拂在鋼琴上,一個少女的背影慢慢隐現出來。
少女看上去年紀很小,一身白色連衣裙,兩邊頭發梳成麻花辮,坐在琴凳上雙腳都無法觸地,周圍的鏡子裡,每一面都投落着她的倒影。
蘇涵洛靠近時,清晰地看見女孩後頸上大片黑色的侵蝕痕迹,可她依然端坐着彈奏鋼琴,似乎沒有察覺有人接近。
他隐隐覺得奇怪,直到觸碰到女孩的肩膀,對方毫無意識般傾倒下來,才發現這是一具幹屍。
蘇涵洛俯身觀察,發現這具屍體已經萎縮至露出白骨的痕迹,整個面容幾乎腐蝕殆盡了。他推測這是周景表妹的屍身,被女主人私藏起來并煉成了惡靈容器。
琴鍵仍在敲擊,縫隙裡開始湧出猩紅的液體,仿佛有生命的惡物質般順着地闆蔓延。
蘇涵洛退後幾步,眸中精光一閃,果斷甩出縛魂鎖擊碎了右前方的鏡面。
“嘩啦!”
随着破裂的巨響,鏡中仍坐在琴凳上的少女扭過臉來,發出粗重的尖嘯,五官瞬間扭曲得鮮血淋漓,穿過碎片朝他撲了過來。
蘇涵洛早已握緊刀鞘,下一秒就要拔出匕首,準備給對方紮個透心涼——
然而,惡靈尚未觸碰到眼前的人類,忽然身體滞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緊接着,它仿佛被千萬道符咒割钜淩遲,渾身爆出黑色的血液,整個屋子都被浸染成可怖的顔色。
與此同時,少年身後浮現出一雙陰冷的眼眸,像窺伺獵物的狼,隐匿着無邊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