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個疑問,”程持小心翼翼地道,“假如一人行房時未解衣,另一人豈不……”
三少畢竟年輕,面皮也薄,叫他一問頓時呆若木雞。
程持的話令岑樂啼笑皆非,他以手掩唇咳了兩聲才道:“公子也說了此鈴曆經千年,若不使些内力,是無法令它傳音的。”
程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在下多慮了。”
一旁的韓青岚悄悄籲了口氣。窘迫的氣氛在涼亭裡蔓延開來,三人齊齊舉杯啜茶,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還是作為主人的韓青岚放下茶杯首先開了口。
“程兄送的劍,青岚已請父親重新開刃。父親囑咐我一定要向你鄭重道謝。”
程持笑道:“三少喜歡就好,表示在下與謝大當家做的這筆生意值得。”
他話語中有幾個字讓岑樂目光一凜,執杯的手頓了下,但很快恢複如常。
韓青岚為兩位兄台斟上茶,驚喜地發現壺裡空了。他迫不及待地起身準備去換一壺水來,好借機開溜。不想擡眼就見韓碧筳手捧茶盤而來,他暗暗歎了口氣,十分惋惜。
程、岑二人起來迎二姑娘,韓碧筳見狀放下茶托,笑道:“二位是貴客,不必客氣。我估摸着幾位茶水将盡了。”
韓青岚趕緊道:“我來就好,姐姐請坐。”
“喲,你今日可是小壽星,哪能勞煩你?”
韓青岚起茶壺,想給兩位客人倒茶,可二人一坐下就直勾勾盯着韓碧筳剛擱下的茶托,隻因其上兩個杯子實在惹眼。
兩樽白玉杯不同于尋常茶杯,高四寸,直口深腹,流暢優美。溫潤潔白,通體無紋,乍看樸實無華,但玉雕技藝上正所謂“方易圓難”,又以玉杯最難雕琢。這對白玉杯非頂尖師傅不能打造。
韓青岚雖不精通古玩玉器,但兩位一是“當鋪”朝奉,一是大富之家的公子,能入他們眼的絕不是凡品。所以他也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這對杯子倒是很适合姐姐、姐夫成婚時用。”
韓碧筳笑道:“姐姐的事何須你操心?”她頓了頓,“此物是我倆送你的禮物。我與大姐不在,今後爹爹和集賢樓你多費心了。”
她單手執壺,水自杯口流進了一樽白玉杯。其餘三人正疑惑,這對杯子明明是酒杯,為何用來盛茶?很快,随着水流注入,色如豬油的白玉竟然變了!青翠欲滴的杯身令人如若春風拂面,仿佛能看見酒醉桃花雨的畫面。
莫說韓青岚了,岑樂和程持都愣在當場。
“青岚,若有一日你能尋得以此杯共飲之人,莫忘了姐姐與孟郎就行。”
美人巧笑倩兮,眼波橫注,盈盈脈脈。少年心潮澎湃、百感交集,終是化成一聲應答。
“是。”
岑樂心中感歎,不愧是傲視江南的集賢樓,三少爺這才十八歲,收的禮趕上不少官宦人家八十大壽了。
“好了,我也該回廚房了。青岚陪二位說說話,不可怠慢。”
“青岚知道。”
少年想起方才自己欲溜之大吉的事,果然瞞不過親姐姐。
三人雲淡風輕坐了一刻鐘,岑樂突然道:“玉公子一早去了哪裡?“
韓青岚微微一笑:“先生問我?昨晚同他在一起的又不是我。”
岑樂一怔,一旁的程持挑了下眉,不等尴尬蔓延開,又有兩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旗風領着一人走進院來,那人在場三人都認識。
“韓少爺,”那人手捧錦盒,躬身行了個禮,“小人金玉齋白晔,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祝賀您的生辰。公子說了,您懷瑾握瑜,豐潤遠緻,定有萬裡(咳咳)鵬程。”
在涼亭裡打開金玉齋白曲先生的錦盒顯然不合适,于是韓青岚推開書房大門,把白晔請了進去。
他清理罷書案,轉頭的瞬間一愣,弄不明白怎麼眨眼間書房裡就站滿了人。
岑樂、程持兩位客人不說,理應在招呼賓客的金裘,本該在廚房忙碌的韓九爺、韓碧筳,甚至連素來不屑附庸風雅的郭北辰都圍在了案前。
韓青岚無奈地歎了一聲,埋怨道:“爹爹,您……這是幹什麼?”
韓九爺失笑:“怎麼,這是我的書房,我自己還進不的了?”
也罷,白曲美名可叫擲果盈車。他的墨寶引得集賢樓觀者如堵,亦不足為奇。
韓青岚示意白晔可以打開錦盒。小書童從盒中取出卷軸,徐徐展開,旁人皆延頸鶴望。
可是圖窮之時,書房裡鴉雀無聲。
三尺長卷上隻寫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