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兒欲言又止——玉公子渾身都濕,袖子濕不濕哪裡看得出來。
岑樂忍俊不禁:“翎兒,替公子拿件換洗的衣裳。”
翎兒一愣,腹诽自己該上哪兒去拿,偷還差不多——岑樂擺明想支開她。衡量過眼下形勢,她選擇聽話躲開。
“我辛苦好幾天,就為讨他一個人情,替我在漢陽走走門路。你可倒好,一炷香的工夫就讓我這些天的努力化作泡影。”
岑樂自知理虧,揉揉鼻子,不吭聲。
秦思狂長長籲了口氣:“他不說緣由,你一定也不會說。”
有些話岑樂不能跟他講,卻可以跟忻與還講,顯而易見他摻和在安濟堂和覃夕的恩怨裡。隻是“當鋪”的事,自己不好多問。
“你同樣沒有告訴我忻與還才是蛟雲寨的五将。”
“不愧是岑先生,‘反客為主’一計用得妙啊,倒先怪起我來。”
“公子不用出言諷刺。你說過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銘記在心。‘當鋪’的買賣我雖然不能明說,但以你的才智,一定猜到幾分。”
秦思狂沉默片刻,緩緩道:“忻與還年僅十八歲,性子軟,上有父兄照料,人生沒經曆過大風大浪,最大的變故就是三年前父親過世。”
他瞅了眼桌上的衣服:“他武功是很好,在他的年紀,現今江湖上無人出其右。可要說能把你逼得招架不住,我不信。你不還手,隻能是心有愧疚。那忻拾迎的死與你脫不了幹系。”
“玉公子果然冰雪淨聰明。”
秦思狂白了他一眼:“這時候你還有心思給我戴高帽!”
岑樂笑笑,忽然話鋒一轉:“他年紀尚輕,有這般身手實屬難得。”
“你覺得比起青岚如何?”
“說實話?”
“當然。”
岑樂老實道:“遠勝青岚。”
秦思狂還沒評論,岑樂立刻補了一句:“但如果二人以命相搏,青岚不見得會輸。”
“确實,”秦思狂歎道,“武功高不稀奇,蔔遊十八歲時武功更高。”
“他這麼好的身手,你竟然不事先告知。萬一我大意,不就丢了性命。”
“我讓你支開他,沒讓你惹他!”
“那還是我的不是了?”
“不敢,”秦思狂讪讪道,“我給先生添了那麼多麻煩,你沒跟我急過眼,我豈能為了這點事兒計較。”
“是是是,公子心胸寬廣,從不為小事計較。”
秦思下意識抹了下脖子上的水珠。岑樂注意到他頭發濕漉漉的,水順着脖子流進衣領,于是起身走到他身後,摘下他的發冠。
“說吧。”
岑樂一邊用布巾替他擦頭發,一邊探頭觀察他神色:“說什麼?”
“你方才說‘小事’,意思是已有應對之策呗。”
岑樂一笑,與聰明人打交道既簡單又無趣。
他低頭湊到秦思狂耳旁,輕聲道:“我無意中發現一個秘密,可以讓你不用為難,直接拿去跟忻與還做交易。”
秦思狂斜睨了他一眼:“不愧是先生,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收獲頗豐。”
“你到底想不想聽。”
“想,”秦思狂向後拱手,“請講。”
“你覺得我輕功如何?”
秦思狂怔了怔,咧嘴笑道:“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岑樂曉得他拿自己尋開心,不予計較,繼續道:“今夜風雨那麼大,忻與還能在李長風卧房裡發現我,稀奇啊!”
秦思狂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岑樂又道:“李長風是個财主,家裡有錢有名廚有家樂——合理,護衛有幾個——武功不高,但為什麼會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而且忻與還知道在何處,随手能找到。”
秦思狂聽完臉都黑了,面色比剛進門時更難看,默不作聲。
岑樂啜了口茶,等了半晌才道:“你猜忻羨逸知不知道此事。”
秦思狂冷笑:“當然不知。”
“肯定?”
“你沒有弟弟,我有。将心比心,我如果知道這事一定會打斷他的狗腿。”
岑樂歎道:“這樣對自己的兄弟未免太狠。”
秦思狂翻了個白眼:“李長風的狗腿。”
“十八歲不小了,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你總不能把人拴在褲腰上,時刻看管。”
岑樂指的顯然是韓青岚而非忻與還。
“尋常人家不打緊。可行走江湖,走錯一步就有性命之憂,當然要看得緊些。”
岑樂歎了口氣,他無兄弟姐妹,沒有與秦思狂争辯的立場。
秦思狂忽然咋舌,眉頭緊鎖。
“怎麼了?”
“江湖人都知道集賢樓和溫家不對付,我本就擔心李長風害怕惹禍上身,不肯把曲譜相借。好不容易說服他,你現下得罪了忻與還,憑他倆的關系,李長風必定不借。”
岑樂忍不住笑了:“無礙,我已經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