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那公子想要什麼香?”
“這個嘛……”
“您要送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小的可以幫您參謀參謀。”
“不急,”秦思狂晃了晃手中的銀球,“小兄弟可識得此物?”
店小二怔了下,心下一番琢磨,半晌後謹慎點頭。溫家的工藝他自然認得。
“那便最好,”秦思狂幽幽道,“香囊是你家四公子送的。我一直想回份禮予他,但是尋常俗物豈能入得了他眼?直到我見到這份東西。想請貴店替我訂做一個”
他自懷中取出一張紙,徐徐展開。
“就以櫃台上那款香盒為底,照着紙上的紋樣刻。”
那店小二皺着眉端詳圖畫,橫看豎看都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客官,恕小的才疏學淺,您這紙上是畫是字?”
“無妨,我念給你聽,”秦思狂朗聲道,“黃花一朵朵,瓜熟蒂不落。采了一笸籮,隻得下油鍋。落款天雨。”
他聲音雄渾,抑揚頓挫。尤其最後四個字念得極慢,生怕對方聽不清。
店小二沒什麼反應,門簾卻微微顫動。
秦思狂目光一凜,盯着晃動的珠簾,收起面上笑容。
“小兄弟,看來貴店有稀客啊。”
說完,他低頭給自己斟了杯茶,輕輕吹涼。未等飲下,一人掀開門簾,帶進一股隐隐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在混合了多種香味的屋子裡很不明顯。
脂香閣的店小二不是尋常小厮,已經知趣地退下。
秦思狂擡起頭來,望着眼前的女子深深一揖。
“想必是覃姑娘……”
“玉公子有禮。”
二人的話同時出口。來人自是覃夕,秦思狂倒是驚訝于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号。
“秦某與姑娘似乎未曾謀面。”
“天下間聰明絕頂的人物不多,集賢樓的玉公子是其中之一。”
任誰聽到恭維之話都會高興,秦思狂亦不例外。
“我倒不知自己哪裡聰明。”
“公子無須謙虛。你方才朗誦打油詩引我現身,恐怕已經猜到幾分内情。”
秦思狂搖頭歎氣:“姑娘高看在下了。不過我确實有件事想問問姑娘。”
“什麼事?”
“李長風手上的雜劇曲譜是何人所作。”
“如果我回答了這個問題,公子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秦思狂一下樂了,他很少碰上如此會談條件的人。
“姑娘請講。”
覃夕福身行禮:“希望公子能把手上的東西給我,并且保證以後不再摻和此事。”
她語調溫柔,話語卻十分強硬。
秦思狂向來吃軟不吃硬,聽到這般話語自不會給出好臉色。
他折起信紙,夾于指間。
“我若不答應呢,是不是今日走不出脂香閣?”
岑樂告訴過他,有一名男子與覃夕同行,她說是自己的表舅。剛才秦思狂吟出打油詩,珠簾為之一動。覃夕絕沒有這般功力,她的那位“表舅”必定是一流高手。
打進門起,覃夕一直客客氣氣。此刻她定定看着秦思狂,目中竟帶着半分懇求、半分憐憫。
憐憫。
集賢樓玉公子何時需要他人的憐憫。
秦思狂将信紙收回懷中,冷冷道:“覃姑娘此番到來,不單單是想挽回與忻與還的交情,更重要的理由在于錢粟吧。”
“錢粟”二字一出,覃夕臉色大變。下一刻,肅殺之氣盈滿整間屋子。大街上、鋪子裡依舊很熱鬧,但此間内堂小小方寸之地如同死境。風、氣息皆已停滞,方才晃動的珠簾瞬間靜止下來。
秦思狂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此等淩厲的壓迫感,上一回怕是得追溯到揚州萬花樓,韓九爺要殺顔芷晴的時刻。
對面的覃夕張張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快走。
覃夕居然叫他走,是擔心他的安危?
秦思狂攥緊了手,她那位“表舅”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