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裴義一輩子都想不到,對面的人不回他消息,居然是因為怕話費貴。
因為長久以來的作息不規律,今夜裴義的太陽穴這一圈前額突突地疼。
他從床上爬起來,抽了根煙。
昏暗的夜色下,寬敞空寂的房間空蕩蕩的,黑暗吞襲了所有的角落,沒有一絲人氣,寂寥得令人的心裡也空了一塊,唯有床前的燈光暖橙,瑩瑩照亮這一小方天地,拼盡全力貢獻螢火微光在黑沉的暗夜裡散發暖黃色的光彩,撐起這一片來之不易的三寸溫暖。
灰白煙霧缭繞男人的面容,團團飄散,轉瞬即逝,顯露出男人稍顯冷硬的面頰。
他再次不受控制地打開手機給那個号碼發消息。
對面的人似乎正好有時間,回複的速度比往常快多了。
她的話語依舊平和溫潤,有一種撫慰人心的神奇力量,等着他控訴完了所有不滿,她告訴他,她也有同樣的困境。
不是蒼白無力的安慰之詞,而是她有感同身受的困苦,她理解他的感受,明白他的苦痛。
嘴裡的煙在一瞬間苦澀無比,裴義将指間不費吹灰之力夾着的剩下的半支煙滅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了眼前與女孩的聊天。
女孩給他發來:[為什麼不愛還要把我們生下來?]
她太可愛了,雖然語氣永遠溫軟平緩,一副什麼都理解他的小大人模樣,但偶爾在聊天上頭情緒上來的時候,也會毫不吝啬地與他一起咒罵,咒罵所有的不幸。
裴義不自覺地勾唇笑了笑,極富有攻擊性的長相在這一笑時冷酷的面容軟下來,暖黃的燈光映照在他的側臉,給他整個人增添了幾分柔和。
裴義心中那股暴躁郁怒消減下去。
夜涼如水,在這一刻,暗夜的孤寂褪色,這漫漫長夜,似乎也不是那麼冰冷無聊了。
兩部手機,建起未被旁人玷污的歡樂園,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像是“返老還童”回到小孩子賭氣時,不再多顧及其他,找到合心意的夥伴,聊得開懷。
*
開學的日子很快到來。
黎曉希的宿舍是四人寝,除她之外,其他三個在規定日子裡回來的隻有一個,另外兩個一個是飛機延誤的緣故遲到一天,一個是和男朋友在外旅遊的原因請假推遲一周回校。
寝室的其他人,黎曉希都不是很熟悉,保持着面上過得去的關系。
所以她一開始并不知道這些事,是先回來的田沐和她講的。田沐一邊鋪床,一邊嘴裡巴巴說着這個假期回家的趣事。
“過年的時候,我爸還說我都已經上大學已經成年了,居然不想給我壓歲錢!”
她捏着被角張開雙臂使勁抖了抖,被子有點沉,她壓着胸腔的氣,等氣喘上來又接着說道:“還是我爺我姥好,給我塞了一個大紅包!”頓了頓,将被套裝好,她又笑嘻嘻說着,“我回家一看,嚯!你猜多少?有五百塊呢!”
黎曉希聽着,彎唇笑了笑:“那你以後要多孝順他們。”
“那是當然!”田沐踢了鞋子赤腳爬上床,捏着床單開始鋪床,“我過年的時候可說了,将來要賺大錢,給他們老兩口買别墅呢。”
黎曉希點點頭:“挺好。”
聽别人談論自己的幸福,也是一種幸福。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田沐将手中的一層床單角别進床墊下,一邊問她:“你呢?你收到多少?你成績這麼好,你爸媽肯定開心,這一開心啊,肯定就多給個幾百也不成問題。”
黎曉希思考起這個問題,不知道黎國忠給的那幾百塊算不算壓歲錢呢?
她搖了搖頭:“我沒有壓歲錢。”
“啊?”田沐從床架上下來,然後湊到黎曉希的桌前,見她鋪開書正在學習,不由驚歎地啧舌,“姐妹,明天才是開學第一天啊!”頓了頓,又對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學霸!”
說話間,書架上的手機提示音又響了起來,将田沐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哇!我就說,哎,都有新手機了,要什麼壓歲錢啊。”一邊說着,她一邊從書包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擠眉弄眼說道,“睡我對面的姐妹,快,添加個聯系方式。”
“你終于有手機了,上個學期你一出宿舍,除了上課,都不方便聯系你。”
黎曉希被她逗笑了,互相換了聯系方式之後,她的手機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是那個小屁孩。
見此,田沐一臉不懷好意,調笑問起:“男朋友?”
“不是。”黎曉希回道,然後笑着反問一句,“我怎麼可能會談戀愛?”
幾乎是無意識的,這句話一下子就脫口而出了,等說出口之後,黎曉希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田沐沒注意到她臉色的不同,嘴裡說了一句“也是,學霸都隻愛學習”就回去繼續忙自己的事。
而黎曉希坐在書桌前,還在來回反複品味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