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外窒息的室内,就聽一道微小的水流聲。
“聽說,你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去公司了?”齊弘德發難。
“沒有不三不四。”齊冥曜答。
那就是真的帶女人去公司了。
“公司是什麼地方?給你找的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你人都不見就給拒了,”齊弘德越說越氣,“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不聽話的兒子?”
“畢竟上梁不正,”齊冥曜起身,懶得再和這一家人打口水仗,“也是,不然哪裡來的我?”
他站着,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被稱為他父親的男人。
他四十多歲時出軌了他的母親,騙她一定會給她一個名分,卻直到她死,也沒盼到進齊家的消息。
若不是因為自己的長子扶不上牆,也不會在他十八歲的時候,把他接回了齊家。
畢竟在他們眼裡,他就是一個下賤女人的種。
“你!”齊弘德撐着拐杖,想要站起來讓自己顯得有氣勢。
卻氣急攻心,一時又跌回了椅子上。
齊璟年趕忙扶住爺爺,指責:“你怎麼和爺爺說話的?”
“有時間告家長,不如盡快處理和郁家的退婚。”齊冥曜都快走到門口了,丢下一句。
“小叔叔對我的婚事倒是格外上心。”齊璟年道。
齊冥曜身形一頓,沒再說話,徑直離開。
候在門口的林靜,一見齊冥曜出來,趕忙替他拉開車門。
雖然齊冥曜沒什麼表情,但比剛進去時渾身冷了不少,不用猜也知道裡面這一家子肯定又沒說什麼好話。
“曜哥,生日快樂。”林靜憨憨一笑,試圖活躍氣氛。
他早上以為齊冥曜來齊家,是齊家良心發現,要給他過生日。不過很顯然,沒人記得這個事情。
齊冥曜怔然。
他早就忘了這個事情。
“咱姥怕你忙,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了,說等你忙完回去吃長壽面。”林靜傳話。
“回永安路吧。”齊冥曜的神态松軟很多。
無論如何,這個世上總還是有人記挂着他的。
永安路這條老舊的街道上,一家不起眼的馄饨店。平日裡生意還算不錯,現在雖然開着門,卻挂着“今日不營業”的牌子。
“姥~”林靜人還沒進去,洪亮的嗓門就穿到了後廚,“我和曜哥回來了。”
“欸。”顯然,老人正在等他們。
聽到聲音,她佝偻着身子,努力地快步出來。
林靜先攙住她,而後齊冥曜輕扶着她坐下。
“走慢點兒,姥姥。”齊冥曜說,聲音柔軟不少。
“我以前那可是走十裡路不帶喘的。”趙琴芝擺擺手,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
椅子還沒捂熱,人又要站起來:“我給你們熬着湯呢,我去後面看看滾沒滾,生日得吃長壽面。”
說着,堅決不讓人扶,自己一個人進了後廚。
“姥,我也要吃,您可不能偏心呐。”林靜又一大嗓門。
“哪次少了阿靜你的。”趙琴芝笑呵呵地端出熱氣騰騰的兩碗面。
齊冥曜嘴角的笑意帶了真實的意味。
世界之大,卻隻有這小小的幾平方米讓他真正的放松。
碗裡是用心熬煮了好幾個小時的高湯,就連面都是姥姥親手擀的。金黃色的湯澆在筋道的面上,再撒上一把蔥花,不用再多的調料,已經是鮮美至極。
每一年的生日,姥姥都會做一份長壽面給他。
當然也不會忘了給從小就總跑來他家蹭吃蹭喝的林靜留一碗。
“阿滿,”這是齊冥曜在回齊家前的名字,姥姥仍舊習慣這樣叫他,趙琴芝滿臉笑意地看着他吃面,“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和我說的那個喜歡的姑娘呢?”
到了适婚的年齡,不免被催促。為了讓了老人寬心,不記得哪次編排了一個虛構的追求對象。
林靜不敢說話,面裹着湯汁,吸溜得锃響。
齊冥曜不急着答,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才緩緩答:“是有個姑娘。”
“别诓我,”趙琴芝白了他一眼,“那姑娘什麼樣兒?”
“很漂亮,看着很乖,”齊冥曜頓了頓,“不過隻是看着乖。”
趙琴芝聽他說的玄乎,就知道他在騙她,把攻勢轉向假裝一心隻有吃面的林靜:“阿靜,你來說,這小子是不是在騙我呢。”
林靜卻在聽到描述後,筷子頓在原處,看了眼齊冥曜,才笑着回趙琴芝:“咱姥,曜哥怎麼會騙您呢,真有這麼個姑娘,我見過,可漂亮了。”
他腦海中确實浮現了一個人的模樣,但他立刻為此吓了一跳。
當初隻是編瞎話,如今的描述卻聽着像是具體的某個人。
可是就見坐在對面的齊冥曜,仍舊氣定神閑地吃着碗裡的長壽面。這又讓林靜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林靜向來心思淺,藏不住事兒。他這麼說,趙琴芝算是信了。不過又隐隐擔憂:“要是人家沒那意思,就别太執念了,别像你媽當年……”
說着卻自己止住了話茬:“害,好端端地我說這些幹嘛,面好吃嗎?”
“好吃,太好吃了,”林靜端着空了的碗,“姥,我能再要一碗嗎?”
回去的路上。
“回公司。”齊冥曜開口道。
今天沒有回公司的計劃,但最近齊冥曜總是會在公司待到很晚,即使是在外有應酬,還是會特地繞回公司。
林靜想起上次郁嬌的突然出現,卻不敢猜測回公司緣由。
而他想到的這個人,剛巧此時正出現在公司不遠處。穿着一條米色的絲綢裙,長發披散在身後,氣質過于泠然優雅,讓人遠遠地第一眼就能望見她。
她站在屋檐下躲雨,笑語盈盈地和旁人說話。
在她身旁的是一個俊朗斯文的男人,是陳家的陳浔。聽聞,郁家大哥有意讓倆人接觸接觸。
豪車将雨聲隔絕在外,車内靜谧。
“曜哥,她還是你侄子的未婚妻。”林靜說。
齊冥曜沉默了半晌:“很快就不是了。”
“而且,就算是,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