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吳氏也覺奇怪,自己這大兒子可從未這樣晚歸過。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江家滋長。
果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嘭的一聲,江家的門被一股大力直接給踹開了,迎頭丢進來一個人,這人身上染了血,臉腫成了豬頭,連生活在一起數年的江家人都險些沒認出來這是江家大小子。
還是江書顔率先喊了一聲:“哥!你怎麼了,可有傷到哪裡?”
江書誠吐了一口血沫子,在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口齒不清地說道:“哥沒事。”緊接着又趴到江書顔耳邊輕聲說道:“快跑,從後門快跑!”
聽到她哥的話,她也沒打算再多問什麼,借着去倒茶的功夫就想先溜到後山去。
那幾個黑壯漢子中領頭的那個仿佛看透了他們之間的小把戲,大喝道:“今個兒不把錢拿出來,誰都别想出這個門!子債父償,江老頭,你說呢?是要你兒子的命還是守着你家裡的一畝三分地,自己掂量着!”
說完便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堂屋的闆凳上,一腳踩在闆凳的另一頭,隻他一個人就将門擋得嚴嚴實實地。
江書誠看到他們一個個都把眼睛放在他妹身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就要沖上去跟他們拼命。
那幾個打手看見江書誠向自己老大撲了過來,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近身,直接上去一腳就把人給踢了出去,許是踢得狠了,江書誠試了幾次都沒有爬起來。
江老爹雖然氣兒子沒出息,到底還是心疼的,遂上前問道:“不知我家大兒到底欠了你們多少銀兩,我們還就是了,快别打了!”說完就把江書誠給提溜到了椅子上靠着。
那領頭的大漢伸出了一根手指,慢吞吞地開口道:“一百兩銀子,你們現在拿得出嗎?就你們住這小屋可值不了這個價。”
江書誠聽那大漢說自己欠了一百兩銀子的時候又想跳起來跟人家拼命。大吼道:
“我什麼時候欠過你們這麼多錢,不就欠了你們一錢銀子嗎?就算利滾利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錢,你們坑誰呢?”
那老大不以為意道:“我們隻是收賬的,就認手裡的欠條,你看這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江書誠,欠賭坊老闆陳金貴一千錢,也就是一百兩銀子,這字也是你親手簽的,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江書誠不可置信地湊近了去看,待看清楚上面的字确實是自己親筆所寫之後,就欲上前把字條給奪過來。
那過來要帳的也是個老手了,怎麼可能讓他當着自己的面把借條給搶過去,當時就眼疾手快地把借條放進了胸前的衣兜裡,末了還推了江書誠一把。
江書誠本就受了傷,身上也沒甚力氣,直接被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時已沒有誰要上前去拉他了,均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他。
大家都不是蠢人,從剛剛他們的對話中已經能把事情的經過給猜個大半了,心裡再沒僥幸,不管是不是那陳金貴在借據上動了手腳,反正這一百兩銀子他們江家是還定了。
江書誠還兀自發蒙,江書顔已經走上前去對那個讨帳的頭目說:“您也看得出,這麼些錢我們一時間也拿不出來,不知道可不可以寬限幾日。容我們賣些東西借借錢再還錢。”
那頭目瞥了江書顔一眼,眼睛一轉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隻能放你們爹出去,并且隻給一天的時間,如果一天之後我沒有見到一百兩銀子,那我就不能保證你哥還有不有命在了。”
當天晚上江家一家人一夜未睡,江書顔在腦中搜刮着所有可以賺快錢的點子,可是這樣的點子哪裡是那麼好想的,像賣菜譜、賣方子這樣的穿越女必用的點子她也不是沒想過。
但是隻有真正生活在這裡的人才知道,普通人民對于吃食的要求有多低。
小富之家不過堪堪能吃飽罷了,所以大多數人是不會為了吃食的味道而買賬的,更有甚者會在做飯時加些能吃的野菜進去,為的竟然是把飯做得難吃些好節省糧食。
而真正能享受口腹之欲的圈子又是他們所接觸不到的。
就算你帶着菜譜去了酒樓,你也面臨着重重關卡,而在這樣一個并不平等的年代,稍有不慎就可能有性命之憂。
首先,酒樓的東家會不會信你是一回事,其次,即便他們确實看好你的方子,那他們也不會像許多穿越小說寫的一樣,真就花大價錢給你買下來,更可能的是随便給個幾錢銀子就把你打發了。
你若是敢不識時務,那他們就會有很多種辦法讓你後悔這麼做。沒有守住東西的本事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這也就是她來這裡這麼多年不敢拿出什麼賺大錢的法子的原因。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她也隻能抓瞎了,隻能等着老爹回來,什麼都做不了。
她保證,假如江家能度過這次難關,自己一定會死死地管住她哥,他要是再敢出去賭,她就親自把他手給剁了。
想到此處,她轉過頭去看着到現在還坐在地上的江書誠。慢慢走到她哥身邊輕輕地把他哥給扶了起來,提過椅子給他坐着。
江書誠任由妹妹拉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再沒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他隻是把頭垂得很低,江書顔依稀可以聽到他不斷地在說:“我沒有欠過這麼多錢,真的!”
江書顔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管他,走到吳氏身邊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安慰道:
“娘您放心,爹一定會借錢回來的,退一萬步講,即便爹爹沒有借到那麼多錢,這些人要的是錢,最多把我們現在有的賠給他們,他們不會真的想把我們人怎麼樣的。”
吳氏聽了女兒的話心裡也安心了許多,可是這一天對于江家人來說終究是難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