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穿戴好後就被帶到了院子裡,二十個小姑娘整齊排做兩排,一個三十來歲着绯色罩衫的女人站定在她們前面,她旁邊一個打手模樣的人猛喝一聲,讓衆人擡起頭來。姑娘們先是被那一聲大喝吓得肝顫,此時哪敢不聽話,皆是放低了眉眼擡起了頭,連呼吸都放輕了。
那婦人眼含笑意地細細打量起來,從眉眼到胸腰,無一處不仔細。被她打量過的人都被分作三堆站了出去,這顯然是要提前分出個三六九等了。
眼見那婦人就要到自己面前了,江書顔悄悄猛吸了一口氣,使自己的腰身顯得更加纖細,連帶着眼睛都睜大了幾分。她從來都是個趨利避害的主兒,最是識時務,現在可不是藏拙的時候,現在的等級劃分将直接決定她的待遇,她自然不會犯傻。
她如願被分在了樣貌最為出衆的那一堆裡,來領她們的是一個吊梢眼的婆子,生就一副刻薄面像,讓人平白生出幾分寒意,後來才知道,“相由心生”這句話絕不是虛言。
跟着走到二進裡頭,她們五六人分得了兩間房,跟她一起住的是個瓜子臉的小姑娘,眉眼含笑,偶見她笑時還有兩個小酒窩,可愛極了。想必也是不難相處的。
放下為數不多的幾樣從家中的行李,衆人接着被帶到了三樓。剛上樓,江書顔就聞到了濃重的脂粉味,雖說不上難聞,但的确悶得慌。
那婆子讓她們靠着圍欄站作一排,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幾個身着紗衣披着大氅女子袅袅娜娜地走過來,那婆子拘着一副笑臉迎道:“還請幾位姑娘看看,可有和眼緣的,領回去做個使喚丫頭,不拘做什麼,隻要不壞了皮相就好。”
為首那那個女子笑道:“這樣的規矩我們豈能不知道,李嬷嬷這是覺着我們眼皮子淺,連這幾個黃毛丫頭都容不下麼?”
那婆子見被嗆聲也不慌張,隻依舊笑着答道:“姐兒們自是知道,老婆子多嘴了!”
那女子哼了一聲未再接話。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一個肌膚勝雪的女子披散了長發緩緩走出來。一開始說話的那女子又怪聲怪氣地說:“到底是花魁,就是不一樣,站得我腳都酸了!”
那女子根本就不看她,徑直朝她們這一排瞟了一眼,随手就指了站在江書顔旁邊的姑娘,那姑娘便是被安排和自己住在一處的玉秀。玉秀低頭跟着那女子走了。接着,剩下的人依次也被選走了,剛剛等的這會子早就看好了自己想要的人,這時候就快了,也巧,竟是沒有出現兩人看中一人的情況。
江書顔跟着的是一個花名叫做淺月的,能住在這層樓的已然是站穩腳了的,她垂眉斂地跟在那人身後進了姑娘的屋子。
這頂樓的姑娘都配備了兩個丫鬟,比她先到的丫鬟叫紅兒,現已年滿十五。白日裡并不在這裡伺候,安排她到晚上的時候出來陪着見見客。這些年紀稍長的丫頭就是下一批接客的人選了,安排她們晚上跟着多露露臉,有了面子情,以後才賣得上好價錢。
江書顔現在擔着白天的活倒不算難為,或許是因為這家青樓未正式開業的緣故,幾乎都隻有一些原本就相熟的老客,跟從倚翠樓轉過來的姑娘們聯絡聯絡感情,說道着開業後過來捧場之類的話,沒什麼争的餘地,一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到了二月十五日這一天,樓裡開始張燈結彩,灑掃婆子将樓裡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給樓媽媽抓住了死扣工錢。她們開業的日子就定在了二月十五的後一天,出了正月,正是京城中來往走動最多的時候,京城周邊自然也不例外,有的在京城抹不開臉面的人都愛跑周邊找樂子。
她們這座青樓名叫倚紅樓,與京城的倚翠樓同是馬三娘的産業,至于她背後是誰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這事兒與江書顔無關。她自己還清白不保呢,哪有那閑工夫。
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必然沒有蠢的,高投入就得高回報。像她們這種從鄉下買來的村姑是沒有多少教導價值的,所以樓裡也沒讓她們學什麼琴棋書畫,直接讓她們練跳舞,把腰枝練得軟些好讨客人喜歡。
至于像她之前看的那些什麼青樓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得本身就是千金小姐落凡塵,換做平常人,哪可能随随便便就學會,也不是沒有從小養着的,那也得是容貌萬裡挑一,否則誰耐煩養你十來年,還請人教你琴棋書畫。
所以,她們這些最多能被養個一年半載的就得開始掙錢,頭腦不清醒怎麼行。
今天一大早,江書顔就端着冒着熱氣的盆子等在了淺月姑娘門口,她昨日得了吩咐,今日要早起迎客,因而早早的就等等在門口了。不一會兒淺月姑娘就叫了她進去,原本就在裡間的紅兒今日并未離開,而是幫着梳妝。
江書顔本來是想上前幫忙,她剛上前半步就收到了紅兒的眼刀子。以命令口吻道:“這裡無需你伺候了,你去把姑娘的衣服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