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娘滿眼含笑地将銀票一一接下,對着過來送銀子的侍衛一陣阿谀奉承,再三保證馬上就将人送去之後就拉着江書顔下了台子。
她拉住江書顔的手遞到了早前為她梳頭的嬷嬷手裡,臨走之前重重捏了她的側腰一下,笑着吩咐道:“你是經過那事兒的,有些東西就不用我讓嬷嬷多教你了,隻一樣,事情如今都到這份兒上了,客人的銀票我也都收進口袋裡了,就算你再有别的想頭也都是些無用功,不管如何,你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客人的房中,不然你是知道的,我們有的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江書顔明白馬三娘口中的威脅之意,的确,三萬多兩銀子已然足夠多了,她清楚馬三娘一直以來對她若有似無的敵意,今日過後自己将再沒了與她對話的資本,馬三娘能說出如此的話必然也看不上以後那點子細水長流的銀錢,或許她根本就沒打算讓自己活多久,能在自己死之前再為她大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江書顔不知道,這次她還真就猜對了,馬三娘的确早就收了唐歆兒奶娘的三千兩銀子,她們答應過馬三娘,等事成之後還會再給她一大筆銀子,并幫着她養在外面的兒子入最好是私塾。馬三娘這一生又沒有别的什麼指望,就為活個兒子,所以,馬三娘又怎麼可能讓她多活呢!
如今能這樣,還是馬三娘幾番問過唐歆兒之後的她們才同意讓她多活幾日,不過這也并不是她們突然發了什麼善心,而是她們無恥的覺得比起讓江書顔毫無征兆的幹淨的死去,還不如讓她受盡屈辱渾身髒污的離開來得更讓謝乾死心,她們想讓她成為謝乾心中永不能提及的一根刺,一根又惡心又疼的刺!
既如此,江書顔又怎麼能讓馬三娘如願呢!
不過面上江書顔仍是一副極乖巧的模樣,隻是無意間又将發間的簪子摸了摸,溫馴地應了聲是就跟着剛剛給她梳頭的嬷嬷一同去了一樓的内室,那嬷嬷給她找了一套紅色吉服讓她換上,江書顔捏了捏衣服的袖邊兒,發現有些邊角兒的線都跑了出來,顯然是旁人穿過的。
那嬷嬷看到了她的動作,笑着安慰道:“姑娘不必介懷,初次接客換紅色衣裳本就是倚翠樓的規矩,因來了這兒的姑娘也都隻穿一次這樣正紅的吉服,所以樓裡并未制許多新的衣裙,免得荼蘼奢費,不過這些衣服都是用過之後洗淨了的,姑娘盡管穿上就是!”
江書顔聽了嬷嬷的解釋後心中并未得到寬慰,反倒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與她也未曾穿過這樣的吉服,且永遠都不可能再穿了。
那嬷嬷見江書顔握着手裡的吉服發愣,以為江書顔仍介懷這衣裳被人穿過,不由得面上就帶上了幾分不悅,“姑娘還是快些吧,要是叫客人等急了來催,馬媽媽知道了可是要生氣的!且這裡跟姑娘身條相仿的也就這麼一件,你要是再不願意穿就自個兒找馬媽媽去,我可不伺候!”
江書顔見那嬷嬷開始擺起了譜,知道再磨蹭不得,又不想真與她争辯多生事端,隻得柔聲應和道:“嬷嬷這是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會不樂意穿呢!像我這樣的人去了外邊兒怕是連紅衣的邊兒都摸不着,今日有幸穿這麼一遭,好歹也算做了一回新娘子,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那嬷嬷見她識趣就沒再多說什麼,吩咐她快些換上就去梳妝台前倒騰飾品去了,一會兒少不得要将散了的發髻再梳一梳。
江書顔把紅色吉服往床上一件件散開,待發現連紅色裡襯都是舊的時心裡免不得膈應極了,就算這衣服洗得再幹淨她也不想把别人的舊衣貼身穿着,想來想去她隻好将自己的裡衣繼續穿在裡面,再把紅色的裡襯套在外面,雖看着不倫不類,但等全套上身之後就恰好可以将她白色的裡衣給遮住,從外面看倒是看不出什麼不妥,而這樣對她來說就已然夠了。
江書顔穿好衣服出來,那嬷嬷手腳麻利的将她的頭發重新梳了一遍,新紮了一個與現在的吉服更相稱的發飾,完事之後那嬷嬷掰過她的肩仔細瞧了又瞧,疑惑的說了句,“怎麼穿着吉服都瞧不出喜氣,莫不是臉太白了的緣故!”說完就拿起了一盒胭脂在她原本有些蒼白的兩頰上各染了一抹胭脂紅。
做完這些她似乎還覺得不甚滿意,可又上下都再挑不出錯兒來,隻得又往她本就紅豔的唇上塗了一層更顯光潤的甜口脂才作罷!
江書顔像是一件商品一樣的被人牽着往二樓東邊的廂房走去,她的每一步都邁得極小,時不時的還會轉過頭去看看四周,努力尋覓着讓她熟悉的身影,不過最後還是讓她失望了,直到走到廂房門口她都沒有看到她想見到的任何一人。真是天要絕她啊!
謝乾跟江書顔相處的時日不算短,自然看到了她四處尋找的模樣,嘲諷似的開口,“我的好侄兒,你看到沒,她剛剛還在四處尋你呢,可見你沒在,她還是去了廂房伺候别人去了!你說這樣的女人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的違逆你的父母?”
被堵住嘴的陸彧丞隻能嗚嗚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過謝乾也并不打算聽他的回答,隻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對面的廂房,雖然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除了能看到亮着的燈其餘什麼都看不見,不過他還是努力瞪大了眼睛盯着對面,像是在求一個明知道答案的不一樣的結果,荒誕可笑。
江書顔進了廂房後先是對那黑衣男子行了一禮,那男子隻是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并未說話,待他将杯中的酒喝完後才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江書顔立刻會意,走到他身邊坐下。
就在他剛剛擡頭的那一瞬江書顔總算是看清了那黑衣男子的樣貌,他高鼻深目,深褐色瞳孔,顯然不是本朝的人,這樣看來他對自己而言肯定就是敵非友了。
江書顔進來後,原本在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獨留兩人相攜而坐,江書顔拘謹的總是試圖挪得離他遠一些,可又不好做得太過刻意,隻得移動的同時時不時的替他夾上幾筷子菜來緩解尴尬,可那人就隻是自顧自的喝着酒,并未理會江書顔夾到他碗裡的菜,江書顔坐着也無事可做,待把他菜把他的碗都堆得冒尖了方才停下來。
那外邦人對江書顔的作為視而不見,隻将壺中的酒系數飲盡之後他才饒有興緻的看向江書顔,以略微審視的目光睨着她道:“你之前就是如此這般伺候謝乾的?還真是粗鄙無味!除了這張臉我還真瞧不出你是哪裡引得他動了凡心,莫非……”
說着那外邦男子就挑起了江書顔的下巴,用手指使勁撚了撚,江書顔差點捏得險些悶哼出聲,力量懸殊之下也掰不開他的手,隻得用兩隻手死死的扣住黑衣男子的手臂,阻止他再進一步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