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寂,月明星稀。
今夜的天是被精粹過的墨潑上的,大橋上鮮少有車輛經過。
半腰高的欄杆外,身着純白衣裙的女孩站在那裡,蓄發披肩,表情蒼白木然,身體和意識麻木不堪。
深不可測的江水在黑夜難以看清,欲發可怖,最後一顆星黯淡後,女孩失力,化作一張纖薄白紙,一躍而下,隻是“噗通”一聲,大橋就恢複了寂靜,與世訣别。
江水之下,柳枝吟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揪着,窒息感傳遍全身每一個神經。
可她沒有掙紮,攥住的雙手在身體無力下終于随着江水垂下,緩緩沉入地府路。
她不會再有明天了。
頃刻間,水面上劈開一道光,雨水密密麻麻如同銀針落下,江面驟起,一圈圈的波紋蕩開來。
閃電劃破天空,撕裂黑夜,照亮整座大橋,光亮消失後,大橋上的燈陸續爆炸,碎裂聲刺耳,玻璃炸落一地,死氣沉沉一片。
一個世界的枯萎隕落,是另一個世界的蓬勃生長。
“轱辘轱辘——”
柳枝吟皺緊眉頭,耳邊輪子轉動的聲音格外聒噪。
意識卻越來越清晰,嘈雜的聲音不斷傳入耳邊,瀕臨死亡的心髒此時強勁有力跳着。
昏昏沉沉中,柳枝吟心底有些複雜,自己死了嗎?被救上來了嗎?強撐着眼皮睜開,瞬間的光照後,又忍痛合上。
格外不平的地面,颠來倒去,隻覺得被颠得剛活過來就又死過去。柳枝吟一遍遍嘗試睜眼,适應陽光後,迷茫的看着周遭。
囚車中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奄奄一息的或坐或癱。
眼前景象稍許震撼住柳枝吟,不像是假的,所以這就是死後穿越嗎?好歹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柳枝吟的接受能力很強。
如今的處境,不是小說中的被欺辱的庶女之類的,倒像是案闆上待宰的羔羊。
打量中,視線中闖入一個髒兮兮的女孩,面容消瘦,唯獨那雙眼睛有吸引力,明亮動人,在一片死氣中藏匿着生機。
女孩瞪圓眼睛直直看了一會兒柳枝吟,弱弱關心道:“你醒了。”許是看到柳枝吟眼眸中的不解,她解釋:“你暈倒在路上,就被他們搬上來了。”
“我們要去哪?”柳枝吟用僅有的力氣問。
女孩臉上出現了迷茫,“不知道。”
萎靡不振的氣息彌漫在人群中,不弱于水下的窒息感。
荒郊野嶺,短時間之内車子不會停,柳枝吟靠在車上,閉上眼睛,隻有這樣才能緩解疲憊不堪的身體。
車子晃晃悠悠,原本就虛弱的身體,又受着強烈颠簸,還是不堪重負的昏了過去。
昏倒期間,女孩靠近柳枝吟,每每柳枝吟被強烈的颠簸震倒時,就伸手輕輕攬住扶正。
無意識之中,似乎又輪轉了一個世紀。
不知時間究竟流逝了多少,睜眼已是漆黑一片。
轉醒時,柳枝吟是靠在女孩身上的,應該是這麼睡了一路。
柳枝吟心存幾分感激:“還沒問你名字。”
“我叫秋慈。”秋慈似乎很高興有人能和自己說話。
“柳枝吟,多謝你了。”
秋慈臉染上紅暈,低下頭。
車子停在了一處竹林中間,遠處有微弱的火光,卻沒有看守的人。也是,一群人半死不活的倒在車上,怎的會有逃跑的人。
忽而柳枝吟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秋慈,她正低着頭扣弄車上的茅草,身體蜷縮成一團,好似早已習慣一切。
柳枝吟靜靜地挨着車,小心翼翼,低眸思索。
樹林中,偶爾的微風吹起婆娑沙沙聲。
明月竹映,疏影橫斜,迢迢月輝入人間。
深夜,周圍人盡數睡下,柳枝吟悄悄起身走到車後,長長的鐵鍊牢牢拴上木樁,工藝遠遠比不過現代,并不難解開,鐵絲就可以撬開。
可惜沒有趁手的工具,隻能作罷。
遠處火光旁的駕駛囚車的二人早就倚靠着睡昏了過去。
柳枝吟手托着頭,眼神露出幾分輕蔑。
她的命隻能她自己掌控,這種被視作蝼蟻的感覺,着實不爽。回到車子角落,柳枝吟把肩膀給了秋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