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别說,那就是燕光柏。
徐清微那拖延的性子是想着能晚一日是一日,但架不住徐夫人實在火速,第二日就催着徐清微趕快送信兒,讓膳房早早安排好食材,就等着這未來女婿上門了。
燕光柏将禮盒交給管家跨進徐府大門時,心道還得是嶽母大人。
這才幾日,他就能光明正大走正門進徐家了。
家仆在前帶路,他信步閑庭沒多一會兒,就已看見嶽母那座正院。
“燕公子。”在院門等候許久的秦婆子笑吟吟一禮,側身示意, “午膳早已備好,公子快随我來。”
燕光柏跟着秦婆子從垂花門遊廊走至側堂,遠遠便嗅到了飄散在空氣中的美味香氣,待進門時就見華貴威嚴的徐夫人坐在主位上。
他謙卑一禮,“小輩光柏給徐伯母問安,來得晚些,讓伯母久等了。”
“不必如此客氣見外,來家裡吃頓飯罷了,就當自家一樣,坐下罷。”徐夫人淺笑溫聲說着,示意他在徐清微對面落座。
青年相貌出挑,身形高大,儀态挺拔,哪怕先前已經見過幾次面,現在站在面前隻是簡單掃一眼,依舊忍不住誇贊一句——好一個意氣風發的肆意兒郎。
而徐清微一襲天青色雲紋縷金輕綢衣裙,鬓間簡單幾樣青玉寶飾點綴,一派溫婉清貴,等燕光柏在對面落座時隻是輕輕瞥一眼,便安安靜靜收回目光。
今日并非尋常,不宜多看多言,适當保持一些距離。
徐夫人對燕光柏怎麼看怎麼滿意,拾起筷子動了筷子,“莫要拘束,快吃飯罷。”
燕光柏道一聲好,便先習慣性夾起一塊紅燒肉落進徐清微碗裡。
徐清微看着掉進碗裡的紅燒肉,筷子一頓。
母親一句莫要拘束,他還真聽進心裡去了,把她信中的囑咐忘得一幹二淨。
正當她将紅燒肉撥到一邊兒去想假裝看不見無視掉時,聽得徐夫人有些不滿地點道,“光柏一番好意,你怎還不領情。”
徐清微聞言擡頭望了青年一眼,青年已經彎起了眉眼,語氣溫柔又體貼,“估計當着伯母的面她開始腼腆害羞了,不好意思與我說話。”
“伯母方才還說一家人吃飯不要拘束,若是客客氣氣的豈不是見外了。”
這剛坐下就一家人了?
徐清微硬生生被他的話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眼神無聲透露出嫌棄,‘你這是在耍什麼把戲?'
燕光柏正在盛湯,對上徐清微的目光後輕輕勾起唇,劍眉微微一挑,‘自是讨好我的嶽母大人,讓她滿意安心。’
徐夫人聽出青年言語間藏不住流露的絲絲情意和熟稔,心道就五丫頭這孤言少語的沉悶性子,竟然能将燕家二公子的心牢牢拴住,忍不住意外,“... ...光柏很了解五丫頭?”
鮮香雞湯盛好,他放在徐夫人面前,拿起一旁的軟巾慢條斯理擦拭着修長骨節分明的長指,自然回答道,“同在學院讀書的時候,我便時常遇見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畫畫,後來找人打聽過,便有些耳聞。”
“讀書之時?”徐夫人更加驚詫,燕二郎在三四年前就關注上了五丫頭?!
不得了,不得了。
怪不得這孩子會主動在徐明旦之事上出手,還為了五丫頭硬闖棠郡王府,竟是有迹可循。
她家五丫頭這是上輩子修了多大的福氣,能遇上個頂頂好的癡情種。
燕光柏隻是笑了笑,望一眼對面的徐清微,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流露出些許遺憾,“她的确怕生,頭一回和她說上話的時候還被我氣得夠嗆,想遇見都看不見人影。”
徐清微已經安靜地吃起飯菜來,聽着母親和他一問一答聊得分外熱絡,眼看母親滿意至極之色溢于言表,徹底沉默。
她不該小看燕小将軍。
以前就能哄得她母親喜笑顔開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今日隻會更信手拈來。
眼看這頓午膳就要到了尾聲,起身之時,燕光柏提起另一件事,“聽清微說伯母年輕時太操心勞累,腰上和肩膀都落了些難纏的病根,一勞累過度便會酸疼難受。”
“正巧我祖父年輕時打仗落過舊傷,年紀大後舊傷時常疼痛難忍,我母親便找太醫院院首讨要了一處藥方改善緩解。”
青年從腰間的青金繡荷裡取出一折薄紙,俊俏的眉眼染着幾分謙和,“我已經找過院首先生修改成了藥膳,伯母先喝上幾日試試可有改善。”
徐夫人欣慰動容的接過藥膳方子,“你這孩子實在是用心。”
她餘光瞥見青年手裡那個青金繡荷有些眼熟,但也沒太關注,側頭看向開始悄默聲兒吃起水果來的徐清微,“光柏都要離開了,你還吃呢,還不快和為娘一起送送他。”
徐·默默幹飯·隐形擺設·清微:... ...莫名有種藍顔禍水的妖孽終于退場的解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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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世上有一個很奇妙的定律,當一件令人心情極好的事情發生之後,大概還會有另外的好消息被吸引着傳來。
落星閣的好消息便是那位尋找許久的蘇名醫終于入京了。
蘇名醫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醫,行走江湖蹤迹飄忽不定,診治過許許多多極難生育的夫妻。
稱不上是送子娘娘下凡,但在“為何會難以孕育”這個令人痛苦猜疑的問題上,她可以給出答案。
燕夫人說要為徐清微尋找蘇大夫,就是試圖給徐清微一點希望,不忍再看她如此煎熬。
聽見蘇大夫真的要來了,徐清微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一下子高高懸起,整個人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安逸的日子走到了頭,終究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元桃兒點燃銅爐内的熏香,輕輕揮了揮手,一縷缥缈仙霧自袖珍精巧的仙獸銅爐内緩緩溢出。
她将火折子收好放到一旁,不解道,“姑娘身子不是一直挺好的,怎麼要那蘇大夫看診呐,而且咱們京州好大夫也有許多呀。”
“... ...”徐清微想讓自己靜下心,讓元桃兒取來些許顔料,攤開了一張空白畫紙。
她緩緩神才回答道,“聽說蘇大夫專為女子看診,極有名氣,便好奇想試試。”
“待明日問一問母親和三姐姐可要趁此機會診一診。”
說罷,徐清微話頭一頓,極力保持鎮定,“再給華家姑娘送上一封信罷,看她有沒有空閑。”
她一直拖延着便是想燕家還沒來提親,若注定是個壞結果,托付華昭将此事傳入燕家耳中,也不會落得個兩家為難的境地。
元桃兒不知徐清微心中的打算,領了命令就離開畫室。
翌日,秋陽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