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塔這個小毛赫出來一趟把大熊傷了?
這不對吧!
赫柏塔這臭毛赫壓根還沒掌握力量!但這傷口氣息又做不得假。
赫巫陷入了可疑的沉默,早知道出門之前先蔔幾卦了。
幹!她為什麼要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她怒視赫柏塔,深覺自己被王騙了。
王明明從休眠期醒來的時候說感應到赫柏塔遇到了很大的兇險,她對赫柏塔的感應在某個片刻衰減到幾乎沒有,又立馬恢複了感應。
當她循着感應來到獸人的王帳,赫巫都懵了
她費盡心思蔔卦帶着族群南遷,一路上鬼鬼祟祟不就是想避開大熊的耳目嗎,這回送上門來算個什麼事情呢?
她倒是不怕大熊,一來她作為巫,本身能力就很強,二來她對大熊也還算熟悉。
她年輕時候還沒成為巫的時候,背着長輩溜出恒凍區,得是兩百年前了吧?
那會兒卡朔佩都已經立國了,人類大陸和頓塔巴爾其處于休戰期,她可以說是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還裝成獸人混進大熊的地盤上找樂子。
這個笨熊太難纏了,發現她有很多疑點之後直接就驅逐了她,完全不顧她對獸人的貢獻!
明明她被陷害,還要冷眼看她被打壓被污蔑,最後她實在忍不住咬死幾個獸人跑了。
赫巫心虛地轉頭,看見公爵手裡的液體,擰了下眉。
大熊還在那裡叭叭叭叭,直到說到‘您那籃子菜青蟲......’,赫巫眉毛猛地一揚,“我答應了!正好太久沒去過索恒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天殺的!
幹!
她當初應該把這頭笨熊一起咬死!
被她一左一右捏住手腕的赫柏塔和阿彌娑面面相觑,擠眉弄眼。
阿彌娑:這就是你們族群的智者?
赫柏塔略感茫然:巫隻是偶爾喜歡丢臉而已。
她記得自己很小很小時候,巫和王都還沒有照顧幼崽的經驗。
王把蛋殼一整個往她嘴裡塞讓她吃掉,說吃了就可以長大了。巫則凝重地問要不要給加點水不然會不會吃起來太幹了。
然後族群裡一個養過好幾個幼崽的赫肯一巴掌扇開一個,把她抱走細心養了一段時間。
想到這裡,赫柏塔心有餘悸,小聲道:“大人,我們悄悄跑吧。”
?
赫巫一巴掌打在她的頭頂,“還敢偷跑?”
話雖然這麼說,可巫的眼睛卻是盯着阿彌娑的。
那雙和赫柏塔幾乎一樣的稠綠眼睛,帶着打量和審視一寸寸掃過阿彌娑,“你喜歡這個人類?”
阿彌娑心裡咯噔一下。
不是,她們有生殖隔離吧?
不對,她是女人赫肯是雌性......也不對,什麼喜歡?
她又想起來赫柏塔莫名其妙地對她說‘愛’,嗓子好像堵住了一樣,在聽見赫肯笃定地說“我很喜歡她”的時候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先不說赫柏塔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看這個巫的架勢很明顯是盲目袒護自己族群的幼崽的,别把她當作引誘幼崽的居心不良的人類給一巴掌拍死了。
不對勁,她心虛什麼?
她又沒引誘赫肯愛上人類,什麼狗屁愛不愛,誰知道赫柏塔從哪兒學的糟心東西。
公爵攥了攥拳,總感覺被赫巫捏住的另一個手腕上力道好像加大了一點,又好像隻是一閃而過的錯覺。
巫盯着阿彌娑看了一會,偏過頭若無其事道:“那就跟我們一起去做客吧,反正你們獵人族跟獸人打的交道也不少了。”
什麼獵人族?
看出阿彌娑的疑惑,巫更疑惑了,“你不知道嗎?”
她低頭和阿彌娑對視,“紫色的瞳孔,這是繼承自獵人族的血液,看你應該不會魔法吧?”
“說明你的血脈很純正啊小女孩。”
見阿彌娑仍舊一頭霧水的樣子,赫巫有些詫異。
走在她身旁的巴克帕适時為她解惑,“她不知道,獵人族在人類的存在快被抹完了。”
大熊摸着下巴,“當初獸人最大的王帳還是巴科虎族,巴科虎族裡面有一個很出名的智囊,是當時王帳獸人‘甘勒’的‘洗額’,一個很厲害的半獸。”
“人類皇帝把十萬大山連同住在裡面的獵人族打包賣給了甘勒的虎王庭。有些逃出去投奔了人類,有些被那個半獸策反帶回了獸人王庭。”
“要不是她們,我們現在還沒辦法很好煉器種地呢。”
大熊笑眯眯地,“當初那個劍蘭家的一看就流着獵人族的血,不過他怎麼流的這血就不知道了。”
“至于你,小女孩,獵人族天生就是好獵手。”
“虎王庭時代那會兒可是把獸人的好戰士們殺了不少。”
“可惜你被養得太嬌了。不過嘛,現在還不賴。”
大帝假意懷緬:“那可是一個群雄并起的時代。”
“甘勒是個很有手段的老虎,他的洗額更是聰明得不行,半獸還能成為甘勒的心腹,可見有多厲害。”
“獸神在上,最後還是我赢了,嘻嘻。”
公爵沉默着離巴克帕遠了一點,面前這個‘嘻嘻’笑的、表面捧别人實際誇自己的大熊真的是史書上記載的剛健多智、狡猾狠戾的獸人大帝嗎?
阿彌娑還觀察到,有巫在旁邊的赫柏塔看起來輕松了很多,像孩子找到了母親,沒有那種刻意的撒嬌讨憐,隻有面對親近的長輩那種輕松和快活。
回去的路上,對方甚至采到漂亮的花朵都是喜滋滋地捧着過來送給她,還說什麼她聽人類說送人漂亮的花朵是表達喜歡的意思。
公爵看着手裡的明黃色小花,她知道這種四季都開的小花,記得這種花的花語是‘往生’,一般在葬禮上出現。
公爵凝視片刻,抿着唇把花收進了空間戒指。
獸人的臨時王帳在布南迪菲瑟,也就是荒城。
當獸人的軍隊簇擁着巴克帕大搖大擺走進城内時,裡面還有不少正在勞作的人類。
她們看着在巴克帕身旁的阿彌娑,不明白這是哪裡來的人類叛徒,居然能夠在那個地位一看就很高的獸人旁邊。
有的人眼裡則閃過憤恨的神色。
大熊滿意地看着這一切,心道熊可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情。
讓人類們親眼看見這個劍蘭小女孩站在熊旁邊,可比花費大量錢和人力挑起流言快得多了。
要是有人忌恨羨慕,也想替獸人賣命爬上高位,熊更是樂見其成。
當阿彌娑被安置在她原本的府邸之中時,赫柏塔也被赫巫扯着手臂拽到了空曠的練武場中。
越開闊空曠,越能阻礙窺視窺聽。
巫凝視着這個孩子光秃秃的頭頂,歎了一口氣,“我看你的鱗片很多都被腐蝕了,是被赫藤果的汁水沾上了嗎?”
赫柏塔點頭,委屈巴巴地露出原形給她看自己已經不再光亮的鱗片,背上、翅膀和腿上,許多鱗片被腐蝕得發黑,還有的地方露出了鱗片下的皮肉。
赫巫心疼地紅了眼眶,一邊幫她清理鱗片上殘留的腐蝕性東西,一邊絮絮叨叨,“王感應到了,說你有了‘愛’,我本來不信的,但你喜歡的是什麼人?你受傷都不心疼你的嗎?”
“你看你的鱗片,壞了這麼多,要下次蛻鱗才能換新的了,不後悔嗎?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你的鱗片,覺得隻有王的鱗片能和你的比?”
“我看她沒有擔當!”
赫柏塔忍不住辯駁:“不是的!她隻是、她隻是......”
“她隻是還不愛你。”
赫巫打斷她的話,神色冰冷,“我看得出來‘愛’的狀态,她不愛你,可能有點喜歡但是不多。”
“不如你把她吃了。”
她觀察着赫柏塔的神色,在看見她不自然地躲避視線時,恨鐵不成鋼地敲她的腦門:“愛愛愛!哪裡學的屁東西!”
“還是一個人類!人類都是壞種你不知道嗎?她們天生就擅長欺騙和謊言!”
見赫柏塔還是耷拉着耳朵,赫巫沒忍住擰住眉峰,覺得這個屁崽子簡直就是自己前幾百年瘋玩浪跑的報應。
“去吧,趕緊滾去愛你的。”
看着赫柏塔歡快離開的背影,巫的眼神冷凝下來,近乎自言自語:“實在得不到愛就吃了她。”
“真是傻孩子。”
“獵人族的血,很香甜吧?”
公爵的房間内,一個銀色的漩渦緩緩浮現。阿彌娑捏緊佩劍,眯起了眼睛蓄勢待發。
一個身形猛地從漩渦裡竄出來——看起來像是被踹出來的一樣,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圈。
在看清楚對方的臉後,公爵沒忍住揚聲:“曼德啟閣下?您這是——?”
對方順勢在地上躺下,銀色的頭發鋪散在地上,那張精緻到不近人情的臉上竟然還帶了點無可奈何的笑意。
“哦,小劍蘭,小女孩,我們又見面了。”
又?
阿彌娑抽劍,哪怕是面對神塔中心塔在席第三成員,哪怕對方是成名已久的頂階傳奇魔法師,她的劍尖依舊試圖搭在對方的脖子旁邊。
曼德啟笑了一下,脖子上的皮膚貼到了劍鋒,冰得她‘哎喲’一聲,在地上蠕了一下挪開身子。
阿彌娑:......
不是,這是她見過那個優雅冷漠的時間傳奇嗎?
這個在地上像蟲一樣扭動的家夥是誰?
偉大的、優雅冷漠的曼德啟閣下緩緩坐起,就在地上盤腿坐着,“唉,小劍蘭,本來不想這個時候找你的,但我新收的徒弟說必須現在就來,否則對不起偉大的時間和命運。”
她吊兒郎當地歎了一口氣,“造孽喲,不省心的徒弟隻知道使喚老師。”
女性魔法師們似乎很少生育自己的血脈,天賦越好的女性施法者,孕育後代後,自己的天賦和實力都會大打折扣。
而男性施法者則不會,這也是男性施法者的數量多更多的原因,但男性施法者又傾向于和女性施法者生育後代,這樣才會更大概率得到天賦出衆的孩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頂尖的傳奇裡男性施法者反而寥寥無幾。
因此魔法界,尤其是神塔的魔法師們,非常地看重師承。
絕大多數魔法師一輩子隻會有一個精心培育的徒弟,這個徒弟很大程度上會承擔起兒女的責任。
時間的主人,竟然收了一個徒弟?
阿彌娑略一思索就不再去想,她作為神棄者,魔法的世界離她太過遙遠了。
那是她終其一生都無法踏入的瑰麗魔幻的世界
“好啦好啦!”
曼德啟推開脖子上的劍,“讓你把劍放上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她捋了一把銀色的頭發,迅速地施法勾勒法陣,在阿彌娑警惕抗拒的目光裡得意地笑,“怕什麼!你不是膽子很大嗎?”
“你不是一直好奇,這個是什麼嗎?”
阿彌娑的空間戒指裡,那張薄紗一樣的東西飛出來,泛着幽銀的光芒。
曼德啟滿意地解構這個異形法陣,“我還是很滿意這個法陣模型的,很創新是不是?哦你不懂魔法,真可惜.......你看,這上面有很多個錨點呢。”
被解構的法陣像一本攤開的書,奧妙繁複的花紋逐漸勾勒生長,像一條豎着蜿蜒生長的河流,又像一條銀色的藤蔓。
上面閃爍着許多非常明亮的光點,非常活躍地跳動着,一閃一閃地散發光芒。
像一副鋪展開的畫卷,釘錨着許多零零散散的畫面。
阿彌娑看得頭暈目眩,隻覺頭昏腦脹。
“唉,時間的力量就是這麼偉大,贊美時間!”
曼德啟手上快速地拆解法陣上的錨點,嘴裡還對她解釋:“我本來不想來的,我徒弟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她說有些東西你應該知道,所以我來了。”
一顆顆閃亮的錨點像星星一樣圍繞在阿彌娑身旁,曼德啟非常滿意地點頭,揮手之間,錨點猛地向地面下降,一個法陣在她們二人腳下成形,錨點盡數嵌入法陣。
一股強烈的、堪稱偉大的力量将她們包裹。
看見阿彌娑眼裡難以掩飾的驚恐,曼德啟恍惚一下,“别害怕,孩子。”
她難得溫和地:“這是你必要知曉的過去,這是你必要經曆的未來,這是你被選中‘回溯’的原因。”
于是荊棘蘭再一次搭上她的咽喉。
趁她恍惚之際,公爵已經急速近身鉗制住她的手臂,橫劍于她頸前。
衆所周知,大部分施法者的身體比春天的嫩葉還要脆弱,尤其是這些以前的傳統施法者。
曼德啟:......
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不是很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