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的表情很是嚴厲，眼鏡背後的眼袋彰顯着他等待一夜的疲憊。

他手中緊緊攢着那個銀質項鍊盒，心緒一直無法甯靜。

整個晚上，他無數次想要摘掉眼鏡休息，但隻要一閉眼，腦子裡就會閃現監控中虞南貼身存儲項鍊的模樣，以及虞南剛被姜玉領回虞家的模樣。

瘦小，膽怯，眉眼間露着明顯的怯懦，跟當年的他一樣，來到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夜晚害怕的縮成團。

監控已經删掉，他找不出那段抽煙的視頻，但是風中瘦削的身形，袅袅升起的香煙，墓園孤獨的影子，一幕一幕又開始在腦内浮現。

如此的瘦，如此的擺爛，如此的瘋魔。

也跟他一樣……如此的癡迷沈和。

“我是來問你事情的。”

姜北鄭重的握緊了拳，但還是将項鍊盒直接晾了出來，“這個，是你昨天掉的。”

在銀質項鍊盒露出來的瞬間，虞南嘴角的笑意瞬間僵硬，他像是被搶走珍貴禮物的孩子一樣，直接沖上前拽住了項鍊盒。

但是姜北緊緊的抓着項鍊繩，絲毫不肯松手。

“你在背後寫的。”姜北言語有些苦澀，“‘真相不會被掩蓋’。什麼意思？”

“這張照片，又是哪裡來的？”

看着他充滿疲态的雙眼，虞南心中知道自己的表演起作用了，但他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微愠的樣子：“舅舅，你是不是喝酒了？”

姜北的身上确實有很濃重的酒氣，這都是昨天在沈家酒會沾染上的。

而且事後沈和一直纏着他，身上的酒味更是久久不散，萦繞始終。

“我沒醉，我很清醒。”姜北從未感覺自己有一刻是如此的清醒，如此不做作的直面虞南。

他卸下了所有的僞裝，這一刻，他們之間不再有仇恨，不再有虞姜的恩怨，更不存在同沈和的糾葛，所有的一切，都回歸了源頭本身。

“你昨天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姜北眼中的血絲幾乎爆滿。

現在的他，就像所有意外身亡的死者親屬一樣，無限渴求着逝去之人的信息，哪怕隻是蛛絲馬迹，哪怕隻是當年的一段小小的糾葛。

所有的陰暗的心思都在牆後微弱的攀爬，無論如何生長，都無法越過牆頭，隻是想要更靠近，更靠近。

真是可憐。

虞南在心頭嗤笑，面上卻是沉默了下來。

姜北終于松了手，他猛地一扯就将項鍊盒拽回，像是對待珍寶那樣，小心翼翼的收進了裡衣。

“舅舅，你是不是喜歡沈和？”

糾結許久，虞南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一言落地，姜北幾乎是同時擡起的眼，剛好對上了虞南那雙沒有溫度的瞳孔。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沈和在背着我偷偷跟你見面。”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卻宛如兩道驚雷，姜北一直以來都是偷偷同沈和見面商讨合作，他明面上是為了吞并虞家的大計，實際上卻是為了多見幾次沈和。

然而這些，被他一直捏在手掌中的，被監視着的廢物纨绔，其實一直都知道。

虞南他一直都知道。

“舅舅，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好好在公司辦公嗎。”

虞南的笑中仿佛帶了絲苦澀，“所有人都知道，我虞南就是被虞家撿回來的，是踩了狗屎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私生子。”

“我好好上學，他們說我基礎太差，我努力追趕，他們說我買上的大學，我跟他們聚會，他們又都嫌棄我不是正經出身。”

虞南額頭的青筋都幾乎迸了出來，“如果不是姜姐，我一點都不想呆在虞家，一點都不想呆在這個圈子裡，虞氏是她的心血，是她打下來的江山，舅舅你想要虞氏，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我讓你拿，因為這些東西本來就屬于姜姐，屬于姜家，你拿走合情合理，就當是虞家這群廢物欠她的！”

“可是呢！你把虞家給了誰！”

他越說情緒越激動，像是要指着姜北鼻子罵，将他所有的龌龊、所有的不堪全部公之于衆：“我為什麼追沈和，舅舅你難道不知道嗎？”

姜北的呼吸幾乎停滞：“你……”

虞南情緒醞釀了個充足，在話尾終于抛出了鋪墊已久的重磅炸彈：“當年中心大樓的工程，是沈虞兩家的合作工程。當年在工程上為了扶助金故意搞亂子拖時間的，正是沈家。”

“沈太爺為什麼将家主之位交給沈和，又為什麼來跟你來接觸，舅舅你難道一點也不懂嗎？”

逼死姜玉，讓她工作繁忙，疲勞駕駛出車禍的，從來不是虞家。

而是沈家。

虞南說的信息太過炸裂，姜北一下就愣在原地，磅礴的信息幾乎将他大腦的思考能力完全擠碎：“……你說什麼？”

“虞氏的命運就在舅舅你的手裡。”虞南突然鄭重了幾分，對上了姜北那雙愕然的雙眼，“虞氏，我虞南送你了。”

“雖然它是姜姐的心血，但不論是送給沈和，還是送給沈家，都是舅舅你自己的事，我一點也不會摻和。”

說完這些話，虞南轉身就走，不給姜北留下任何追問的契機，等到他重新坐上車，也能在後視鏡裡看見還在原地怔愣的姜北。

“他一定想不到，我們之中最清醒的人，竟然是原身這麼個廢物。”

自從在劇情裡看到姜北跟沈和相識是因為當年姜玉的工程，虞南的腦内就出現了這麼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