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要是有人站在雲層之上,便會發現,整個村子……不,是從江黨山之上的巍巍高山,及至天池庵,方圓百裡,都籠罩着一層盈盈的綠色光暈。
合歡刹那間,像是有老了百歲,腰身越發佝偻。
她嗓音悠長。
“此地方圓百裡,乃是我們姑奶奶的道場,她們一族,最終都要将一身法力反哺山林,庇佑萬靈,這方圓之間發生的種種,在山中大陣顯出,纖毫畢現。”
也就是說,這千年來江茶所行種種,合歡看在眼裡。
“可我看到的,都是既定之事,無從更改啊。”
便是能看到未來之事,她又敢否插手?能否插手?
人間有言,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
山中妖,與其說是道場主人,不如說是受制于這方天地的囚徒,連離開那片山林都艱難異常,代價巨大。
既定之事,無從更改,可,出了一個意外。
光陰牢。
合歡幽幽道:“江茶,正德十六年那場洪水,你便已經死了。”
刹那間,江茶面如金紙。
我吓得不輕,結結巴巴道:“她,她,原來不是妖怪,是鬼嗎?”
怪嚴肅的氛圍,被我一句話破壞。
江茶嘴角抽搐,合歡扶額笑出聲。
合歡溫聲道:“娃娃,如果我告訴你,江茶是借你的壽數活着呢?”
我呆了半晌,問:“可是你說她幾百年前就死了,那會兒我還不認識她啊,再說了,凡人壽命不過百年,這,這都幾百年了……”
“誰說你不認識她?若是你不認識她,她又怎麼會借給伥鬼法力,水漫小鎮?”
我不響,合歡背着手,大抵是講堂成了習慣,慢悠悠踱起步來。
“光陰牢破,使現世成了悖論,形成閉環。直到你踏進小鎮那一刻,齒輪再次轉動。你說得對,凡人壽數不過百年,而妖動辄以千年論。”
合歡看向了我,“你這百年壽數燒起來,不夠江茶打個盹,可于你而言,若是你本可長命百歲,如今就隻能活五十年。”
一時間,四野間隻有風吹過的嗚咽聲。
我茫然無措,看向江茶,江茶怔怔的,她說:“我隻想把仇報了,多餘的壽數,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