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說錯話了。”聞竹聲紳士地退步，又說，“你情商智商都不低，所以瞧不上很多事，是不是？”

林遇雪沒料到他這麼直白，擡起頭默默地看着他，似是不解，但心裡已經有火苗在閃耀。

他這是不負責任的審判。

聞竹聲看着她刺猬一樣炸毛，一臉厭惡的表情，仍然沒有退縮的意思，繼續語氣平淡地問，“平時怎麼不跟大家一起吃午飯？”

他單刀直入，不是沒有情商，而是他發現林遇雪這個人——你跟她虛頭八腦，她比你還虛頭八腦，痛恨場面話和虛與委蛇，但她也能做到，然後心裡默默給你減分，以後更難打開心結。

簡而言之，真誠才是必殺技。

“為什麼要一起吃午飯？”林遇雪也硬邦邦地明知故問。

這是林遇雪的心結，也是她第一個職場危機，她心知肚明。倒不是同事們特别讨厭所以不願跟他們一起午飯，而是單純沒有必要。

午飯吃不吃，吃什麼，跟誰吃，都是她的自主權，為什麼要跟被綁架一樣，隻要沒有約人就要跟大部隊一起吃飯，沒得選？

人均幾十上百的午飯對她的工資來說不算低，便利店十幾塊就可以解決，甚至她偶爾還會自己帶飯；大家一起一吃一個多小時，而她十多分鐘吃完就可以回來找個無人的辦公室小睡一會兒；她也不想跟大家在一起無話可說還非要找話講，隻想安靜呆着。

她不是沒跟大家一起吃過，隻是沒有每天一起。

但這些在聞竹聲眼裡是什麼？

要麼沒情商要麼自視甚高。

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地以為對面清風霁月的領導不落俗套，不拘小節。

以為他跟以往的領導都不同。

“跟同事每天一起吃飯不是必要，但你可以一周挑個兩三天跟大家一起，這是跟他們拉近關系最快的方式。我不是在指責你或是逼你什麼，但你必須承認，這也是辦公室生活的一部分。”

聞竹聲好聲好氣，像在跟一個幼稚園小朋友講為什麼在學校要跟同學一起玩耍。

然而這位小朋友并不買賬。

“我知道。”

知道，但不想做。

聞竹聲自覺她心裡是很懂是非好壞的，隻是性子太倔，于是他盡量委婉地把該說的說了。

“其實跟大家一起吃飯沒什麼不好，你們組人都挺不錯的，你現在坐得離他們遠，平時沒機會來往，吃飯是最好不過的相熟方式了。”

“嗯。”

聞竹聲說的沒錯，但她對他的自以為是和好為人師反感，已經食難下咽。

“你有什麼想法也可以提出來。”他繼續盡心盡力，好言好語，她态度消極，聞竹聲不知道她到底能聽進去幾分。

“我沒有，您說得對。”林遇雪幹巴巴地講。

“哪裡說得對？”

“我對什麼都瞧不上。”

聞竹聲沒想到她還在這裡記恨他，隻聽她又說，“雖然我沒資格。”

這話裡的賭氣和自暴自棄已經不言而喻，聞竹聲的苦口婆心顯然是對牛彈琴了。

“Sherly，你是個很聰明也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有你的個性，這沒有錯，但職場注定不需要那麼有個性的人，我也不是讓你完全磨滅自己的個性，隻是稍微妥協一點，就能事半功倍。我是你老闆，我既要發現你的優點，也要改正你的不足，這不是批判，是為了你更好地成長，你明白嗎？”

她明白，她太明白了，否則就是她不識好歹了。可是她無力做出改變，她已經失去了改變的力氣和動力，隻想無人問津，安穩自在。她高傲也好，不正常也好，總之他是不會理解的。

林遇雪已經連“嗯”都沒有了，她不再看聞竹聲，隻是在他的話尾象征性點點頭。

一頓飯吃得跟這清湯牛肉鍋似的，健康但索然，聞竹聲本想借着她高興稍微提點兩句，沒想到她那麼抗拒，等後面再試圖閑聊緩和關系，她已經又回複到封閉的樣子去，一落千丈的情緒再也沒有回來。

結束時他準備結賬，林遇雪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說已經結過了。

“謝謝Neil指導我。”

她還是客氣地這麼說，聞竹聲卻聽出了一種就此要跟他兩清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