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Tony這會兒倒謙虛起來,“偶爾周末跟朋友過來玩玩。”
林遇雪忽然想起來,他是有女朋友的。
“跟女朋友一起?”
“沒女朋友。”
“啊?”
“分了。”
……
猝不及防知道了這麼個大八卦,林遇雪一時不知道該安慰還是慶祝,因為她是聽Tony說過女朋友脾氣和家裡财産同樣大的,非常難哄,但他也直言不諱,如果結婚了這輩子就不用愁了,女朋友家有兩位數的房産量。
“真的假的?你不是蠻喜歡她的嗎?”
他朋友圈也秀過兩次恩愛,文案非常之肉麻,辦公室女生私底下八卦都懷疑是不是他本人發的程度。
“不太合适,脾氣太大了。”Tony無所謂的樣子。
“你不是看中他們家錢多嘛,這麼黃了怎麼辦?”
她也很直接,反正Tony不止跟大家說過一次,或許是他足夠坦白,反而沒人對這點诟病太多,有也不會當面說什麼。
而且談婚論嫁考慮對方家庭情況,再正常不過。
“有錢也不能決定一切啊,還得看感情。”
Tony不欲多說,林遇雪便不再問,隻是想起來另一個脾氣也不算小的富家小姐,聞竹聲不還是照單全收。
所以他應該是真的愛她吧?其實能看出來,不僅聞竹聲,連趙蘭青都非常寵她。
細究起來Tony算是有所圖的,都受不了要分手,那麼聞竹聲趙蘭青這種沒所圖的還能忍受,就是真的靠感情了。
過了一會兒Tony又漫不經心說,“我要辭職了。”
“啊?”
林遇雪被他說“天要亮了”似的語氣震驚,懷疑自己聽錯了。
“周一就打算提。”Tony咬着烤串,有一些得意。
這是她第二次遇到公司較熟的人離職,跟Ada一樣都挺讓她意外,主要是在此之前完全看不出來他們有這個心思。
“新的找好了嗎?去哪裡啊?”
Tony果然說了一個著名實業外企的名字,林遇雪不由生出羨慕,又開始自我反思,别人在尋找更上一層樓的出路的時候,她在幹什麼?
同樣的起點,如果讓她去找,她能做到嗎?
心裡有酸澀有欽佩,她不由真心誇贊,“悶聲幹大事啊,向你學習,加油。”
Tony詳細講述了他跳槽的經過和工資的漲幅,聽得林遇雪羨豔不已,老實說,美士的生活輕松但工資不太高,林遇雪哪怕一直堕落頹廢,也并不樂見别人蒸蒸日上,自己渾渾噩噩。
Peer pressure 真不是說着玩兒的。
然而她的精氣神又跟别人天差地别,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些前進後退的拉扯讓她還沒有行動就精疲力竭,想到此生都要源源不斷地努力更覺得無望。
或許她注定是個失敗的人。
一頓飯吃完已近三點,林遇雪困得頭暈腦脹,隻想打車回家睡覺。
Tony堅持要送她,被她以“你這會兒疲勞駕駛我才不敢坐呢”為由拒絕,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到了家,洗漱,上床,手機靜音,下一秒就昏睡了過去。
林遇雪是被巨大的關門聲吵醒的,她正在夢中漆黑的雨夜裡上演驚恐逃亡,結果“哐當”一聲巨響吓得她心髒幾乎驟停,猛地睜眼後還沒來得及慶幸那隻是一個夢,林知潔已經一把推開房門,看到安然無恙在床上躺屍的林遇雪,氣得要火燒房頂了。
“林遇雪!你搞什麼名堂!”
林知潔連方言都氣出來了,恨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把她從床上拉起來揍一通。
林遇雪心髒怦怦怦,努力讓自己眼神恢複清明,然而一時适應不了明亮的光線,仍然迷蒙地跟門口氣勢洶洶的來人對視,随即心裡一沉——
壞了,睡前忘記跟林知潔說一聲了。
林遇雪小時候都是由林知潔帶着的,父母農忙打牌,她上學放學,林知潔無處不在地照顧她、帶領她。林知潔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自動自發地把妹妹當作自己的責任,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烈。
母親帶她去親戚家吃飯人家打趣她“誰讓你來的,我們家不歡迎你”,才五六歲的她聽見這話抱起妹妹掉頭就回家,根本不顧孤身一人,路途遙遠,大人攔都攔不住,再說好話也沒轍。
因此林遇雪受林知潔照顧庇護的同時也飽受摧殘,小時候沒少挨罵挨打,甚至還被她罰跪過。她這個姐姐,發起火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即便長大了林知潔不再像小時候一樣嚴厲無情,她對姐姐的恐懼多少還是留在了骨子裡。
更别提這事兒本就是她理虧。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她壓住心虛和恐懼,邊摸手機看時間邊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手機上兩個大大的1和兩個0,剛巧11點,底下還有無數個未接來電,她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一道聲音徹底驚醒。
手機滑落枕邊,而她彷佛炸雷當頭劈下,動彈不得。
擡眼望去,門口隐約有一道高高的身影,林遇雪隻看到他露出的一側肩頭,是熟悉的雪白襯衫,半點沒有越過房門,克制地站在外廳。
而他剛剛對着林知潔禮貌交代道——
“人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可比林知潔吓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