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最擅長僞裝,也不得不僞裝,連傷心都隻能在深夜示人。
林遇雪想出言安慰,最終什麼也沒說,由着她發洩,再堅強的人也有柔軟的一面。
她甚至慶幸高沁還沒無情到多年戀情分開也無所謂的程度。
好在來得快去得快,高沁基本收聲的時候,啞着聲音跟林遇雪講,
“他其實挺好的,各方面都符合我的要求,如果沒有生病就好了。”
林遇雪認識她男友,一個白白淨淨溫和的男孩子,會在高沁生氣的時候輾轉加自己的微信,禮貌詢問能不能幫忙聯系上她,也會幫高沁做學業上、工作上不想做的任務。
人真是一個矛盾的動物,林遇雪想,一定要顧此失彼,為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知道在高沁心裡,這是一個巨大的隐患,不僅擔心将來喪夫,更擔心孩子被遺傳,但就這麼放棄一個心愛的人同樣令人難以接受。
遇上相愛的人不是去菜市場買菜一樣簡單,一輩子或許也隻有一個。
還有更多人,可能連一個也沒有。
她是個任性的不會為未來打算的人,頗有種向死而生的感覺,但她知道,别人向死而生是為了讓今天活得更豐滿。
而她,隻是厭倦每一天。
所以如果讓她選,她會毫不猶豫選擇能夠握在手中的愛人。
去世不重要,人都有一死;會遺傳也不重要,那就不要小孩,也少一個人來世上受罪。
她就是這麼天真與絕對。
但每個人對人生的優先級排序并不相同,高沁是那種務實的,追求穩定中産生活的人,她的生活中不需要擾亂秩序的風花雪月,不顧前程的浪漫狗血。
于是林遇雪安慰她,“那就是你們沒有緣分,你一定會遇到正緣,優秀的、适合你的人。”
“真的嗎?”
務實的高沁也會問這種問題,空落落的心急需被什麼填滿。
“當然,一定會的。”
她不知道會不會,她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可能都很悲觀,就像她那麼喜歡一個人,骨子裡卻認為他們永遠沒可能在一起。
幸好她雖然不善處理自己的情緒,還不至于連安慰都做不好。
“我感覺,我再也碰不到像他這麼好的人了。”高沁把手機倒扣在被子上,對着一室的黑暗幽幽地說。
多麼狠心的人。
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
林遇雪簡直不知道該心疼她,還是該罵醒她。可她無法開口,現實總是這麼無力,即使誰都沒有犯錯,也可能會無以為繼。
盲目安慰的話在這樣殘酷真實的剖白面前顯得慘淡敷衍,高沁顯然對這個決定的後果一清二楚。
良久後林遇雪才說,“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有得有失,早日翻篇朝前看,才不負你做決定的心。”
分都分了,再糾結如果有他在是什麼樣,沒有意義。
林遇雪最大的優點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高沁其實也是,隻不過偶爾的傷感在所難免,發洩過後也不再多談,撿起手機滑了滑,又想起她懸而未決的悲催情感。
“你打算跟你老闆怎麼辦?”
怎麼辦?
她也想知道。
想放棄又放棄不了,想前進又前進不動,聞竹聲有時候對她好得跟見不得她一丁點受苦受難似的,但又永遠對她的憤怒和在意視而不見,裝聾作啞,無動于衷。
到底有沒有一絲喜歡,她想是有的;但要說有多少,又根本看不出來。
或許這種喜歡,不過是一種淺淺的消遣,心情的調劑。
總的來說,自己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放棄吧。”
這麼不尴不尬地吊着,太痛苦了。
十分苦換偶爾的一絲甜,她甯願什麼都不要,就這麼古井無波地活着。
高沁根本不信,“他每天在你眼皮子跟前晃,你能舍得啊?”
“那怎麼辦?”
高沁說的是實話,這太動搖軍心,也太自我折磨了。
林遇雪心思一動,想起了公司短短一年内來過又離開的人。
“不然……我辭職?”
“啊?不至于不至于,”高沁這樣的理智派自然堅決反對,“你們又不是什麼老死不相往來的前任,什麼都沒發生就逼得你辭職,憑什麼啊?”
話都讓她說完了,林遇雪也無語了,擺爛道,“那你說怎麼辦好?”
高沁放下手機開始高談闊論。
“我看你們的問題大都是你的臆想,你不如直接跟他攤牌,或許還有一點勝算。”
……
“你之前不是說堅決不要戳破嗎?”
“女人千萬不要告白。”這是她的原話,所以林遇雪才一再暗示聞竹聲,雖然人家連暗示都沒有。
“那不是一開始要循序漸進嘛,可是你這壓根沒有進展,情敵還越來越多,不得背水一戰啊?”
高沁拍了拍她被子,“其實我也是想讓你徹底死心,一旦他明明白白拒絕了你,你還會蠢蠢欲動,有非分之想嗎?”
……
居然,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