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雪沒防備他問這個,但也不算意外,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有人辭職,還有一個人住這兒。”
聞竹聲略一思索,明白過來。
“你怎麼說服人家的?”
林遇雪雙手反握在身後,歪着頭不以為意。
“用錢就能解決啊。”
言辭間還有一絲隐藏不住的狡黠和得意。
她怕自己出面談惹人非議,特地找了信得過的Adam,營造出下屬想拍老闆馬屁的态度。反正隔壁宿舍也隻住了兩人,而那人剛剛甚至已經躺在人家床上聊天,明顯十分熟稔。
三人各自給點錢,加上聞竹聲未必會待很久,不算費力就解決了。
聞竹聲挑眉,别人用這招他毫不意外,但是她……
他果然已經不認識她了麼?
他好笑地問:“花了多少錢?”
這個姑娘很奇怪,有的時候扣扣搜搜,叫她跟同事一起吃午飯都嫌貴,買個花兒要選活得久的才劃算,但對他總是出奇得大方,出手就是昂貴的禮物,大額的紅包。
現在,明明兩個人住也可以,卻為了讓他更舒服非要多花一筆錢買通别人。
買通,這種事她以前不會做,也不屑做。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像是下進他心裡。
“沒有多少,”林遇雪懶得再說,轉而道,“你要待幾天?”
幾天?
聞竹聲看着她無風無雨的表情,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我不走了呢?”
林遇雪猛地擡頭,眼睛裡滿是驚訝,對上聞竹聲玩味的眼神,又漸漸消散。
“開什麼玩笑。”她沒好氣地說。
“怎麼,”聞竹聲往前兩步,離她半米的距離,“你能待我不能待?”
他步步緊逼,神色正經,林遇雪有一瞬間真的懷疑他是不是要留在這裡。轉念一想他一個部門總監,又要升職港城,怎麼可能留下?
說不清是放松還是失落,她揚起一個好看的笑臉,像是抓住了他馬腳似的輕快道:“什麼時候去港城?”
然而聞竹聲沒有升職的喜悅或是鬥嘴失敗的苦笑,他隻是愣了一下,然後耷下眼皮,似乎突然陷入低落。
林遇雪懷疑自己看錯了,怎麼會突如其來地傷心?
因為那一瞬間,聞竹聲确定了。
她在躲着他。
他猜的沒錯,沒有人會一直等待,她早就不在原地了。
人真的很奇怪,總是理所當然,貪心不足,從前他不知道林遇雪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他,她喜歡的那個聞竹聲千瘡百孔,現在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再喜歡,又怎麼才能重新喜歡。
至少趙蘭青婚禮那天的電話,他确定她仍然愛自己。
她在葬禮上站在自己身側時,也一定愛着自己。
為他争取房間,鋪床掃地,這些難道,不是愛嗎?
聞竹聲擡起眼皮,眼底的情緒似乎隻是一閃而過,他依舊平靜地問:“知道我去,你還走?”
這話似乎有些自大,但林遇雪還沒覺察出不對勁,他便微微往前傾,壓着聲音又問,“還是知道我去,你才走?”
林遇雪鍛煉許久的不動聲色在他面前全無用武之地,頓時心虛地垂下眼,睫毛撲朔,她盯着他泥濘的鞋底,嘴角扯出一道生硬的弧度。
“怎麼可能,隻是剛好有機會。”
她解釋完,對面卻依舊沒聲兒,聞竹聲長久地注視着她,似乎要将她看出個洞來,林遇雪心中惴惴,生怕他一句話就萬劫不複。
幸好聞竹聲并沒有多堅持。
“行。”他又恢複到原來的距離,閑閑地說,“你想做就做,但是有一點必須記着。”
林遇雪松了口氣,擡眼一副謹遵領導教誨的乖順模樣。
“不能不把自己生命安全當回事,知道嗎?”
想到Adam剛剛危言聳聽那些話,林遇雪慎重地點頭,在山區和工地生存,聞竹聲所言非虛。
她聽見聞竹聲淺淺歎了口氣,雨聲嘩嘩,聽不真切,但聽得清他明明白白的擔憂。
“别讓人擔心,”聞竹聲隔着一步的距離看着她,再多的情緒也隻剩這兩句叮囑,“再怎麼追求也隻是一份工作,絕不會比你值錢。”
林遇雪心下一動,卻實打實地笑了出來,“這可是公司上億的項目。”
聞竹聲大言不慚,坦坦蕩蕩道:“是,說明Sherly比上億還貴。”
“無價。”
林遇雪是落荒而逃的。
哪怕是開玩笑,她也聽不得他說這些話,血壓爆表似的,氣血湧動,心慌氣短。
第二天上午,聞竹聲果然召集了美士的人到他房間開會。
這是公司核心的幾個項目之一,備貨大方十足,隻是施工意外多,總是會需要不同類型的機器和鑽頭開鑿,尤其是鮮少用到的大型鑽頭和機器,每一根每一架都價值貴重,且全球都沒生産幾台。
主要是美士之前都是房地産建築行業偏多,偶爾的地鐵,公路工程也都在平原地區,這麼大山體量的工程還是第一次。
特殊産品的需求與日俱增,且極其不固定。
然而備貨周期又長,非常規備貨的産品,不止是運輸耗時,還要算上總部的采購生産時間,如此一來,時間翻了兩三番。
如果提前備,又不知道那麼多型号到底需要哪一個,備多少,一切都是未知,金額巨大林遇雪也不敢擅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