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也不說話了。
他扭了圈按鈕,電台開始放音樂。
外面噼裡啪啦下着大雨,砸着車窗,電台幽幽放着一首老歌,旋律悠長。
“想用一杯latte把你灌醉,”
“好讓你能多愛我一點,”
“暗戀的滋味你不懂這種感覺,”
“早有人陪的你永遠不會,”
“……”
吳思瑛靜靜看着前面開車人的側臉,車内有股好聞的話梅味,棕色的内飾,那些雨珠滾落在玻璃上。
她沒頭沒腦的,想起了很早之前從書裡讀到的一句話。“房間裡金粉金沙深埋的甯靜,外面風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他把車停到屋檐邊,看她下車站定,和她禮貌道别。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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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裡,她輾轉反側,反複回味,那個人反反複複入夢來,夢裡總是一場大雨,回家的路變得格外漫長,她坐在他駕駛座的後面,心跳如雷卻一言不發。
但沒想到第二次見面來的那麼快。
她晚自習回家,看到一個身影站在她家樓底下,與舊樓格格不入。
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背對着她抽煙,昏黃的燈光下,一抹剪影,像極了王家衛電影裡的片段。
他聽到腳步聲,然後回頭。
吳思瑛擡頭看向他。
兩兩住進彼此的眼裡。
他于是滅了煙,走過來,帶着那股讓她頭暈目眩的松雪味,她幾乎是難自持的,往後退了半步。
但他沒有介意,隻是看到她瞪大的雙眼,微微笑了,停下腳步,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她。
吳思瑛看着面前這個黑漆漆的袋子,沒有伸手。
“上次無意看到你買的藥了,抱歉。”他語速很慢,像一個長輩一般和藹,讓人無法拒絕,“氟尿嘧啶醫保報銷百分之六十,剩下四十也不便宜的,這個藥還不錯,你拿去試試。”
吳思瑛愣在原處,半晌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不是我……”
她看着他溫潤的眼睛,好像在跟她說沒關系,一切都沒關系。
“……是我爸爸。”
她垂下頭。
這是她們家最大的秘密,未曾有人知道。
但卻被一個陌生人窺探到。
而此刻,她沒法不坦誠。
他聽完什麼都沒說,隻是把袋子又往前伸了伸。
黑色的紙袋,質感良好,是厚的牛津紙,在那樣暗的燈光下,也盈盈流轉着光影。
她像是被蠱惑一樣的接過,像接過了潘多拉魔盒。
他沖她點頭緻意,隻微微笑一下,又轉身離開。
是她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微挑眉,轉頭看她。
“嗯?”
吳思瑛不敢與他對視,立刻轉移目光,手也讪讪地放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姓雷。”
“啊?”吳思瑛愣了一下,怎麼隻有姓呢,但也不好再問下去了,“哦好。”
“下次見。”他沖她點頭再見,然後上車,引擎發動,很快開走了。
她把藥拿回去,才知道,這是特效藥,很貴,不屬于醫保報銷範圍,不是她這樣的家庭能消耗的。
她想道謝,卻發現她沒有他任何聯系方式。
直到下個月,他站在樓底下等她,又是黑色的袋子,他把藥給她。
她知道這樣不對,她一次次接受的好處來得太輕易又沒有原因。
但她一次次接受,一半因為确實需要藥,另一半因為這個人。
她想,就算他遞給她的是毒藥,她也會接受的。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他不姓雷。
他俏皮的一個玩笑,姓雷,雷鋒。
可世上哪有雷鋒。
就算這個男人一切都是假的,但她愛他,總歸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