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阮銘手機鬧鐘準時響起。
“我要去補課了。”
她起身,然後伸了個懶腰,對常殊傑說。
常殊傑也起身,把保溫桶也拿起來,“那一起,我也回去了。”
他們倆一前一後,走在這樣寂靜的山間樹林。
遠遠望去,像是銀色的珊瑚,融在灰白色的天空裡。
有霜花挂在枝頭,空氣凜冽卻清新,她走在柏油山道上,覺得有點惬意。
常殊傑本來就話少,她偶爾也不愛說話,兩個人沉默着,倒有種和諧。
但和諧被打破是因為一輛黑色的車。
這個車非常的眼熟。
于是她走過去。
秦越長身玉立,靠在車旁邊,低着頭,指尖有猩紅色的暗光閃現。
他在抽煙。
他的臉色慘白,泛着一點冷冷的青色。
阮銘面色如常,笑着走過去打招呼,“哥。
秦越聞聲擡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你怎麼這麼早?”
阮銘有點不服氣,“不要小瞧人。”
秦越笑了一下,“沒有沒有,沒有小瞧我們甜甜,怎麼現在不愛睡懶覺了?”
阮銘歎了口氣,“要去補課呀。”
秦越這樣微笑着看着她,小姑娘長大了,他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她紮個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整張臉閃閃發光。她漂亮得像山谷裡的花,冰天雪地裡綻放得一抹亮色。
但他越過阮銘的肩膀看到她後面的人。
一個男生,穿着prada的黑色羽絨服,安安靜靜的站在她的後面,但很難讓人忽視。
秦越調侃她,“噢喲,談戀愛了?”
阮銘一本正經,“當然沒有,早戀可不好。”
秦越看她故作嚴肅認真的樣子,笑得眉眼彎彎。
他是性格很内收的,再開心也不會太表露出來,笑成這樣已經是很開心了。
常殊傑就這樣看着他們倆你來我往的。
他也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傳聞中的男人。
他一直生活在江浔,沒有見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他也能感受出這個人的氣質卓越,他看起來有一種閱盡千帆後遊刃有餘的氣質。
他很瘦,但是是筆直的、俊朗的,站在車邊,像甯折不彎的柱子,有一種清新儒雅的感覺,是非常典型的南方帥哥。
但到底,還是和他們有着年紀差。
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紋路。
阮銘問他,“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秦越和她開玩笑,“我來看你啊。”
阮銘翻了一個白眼,“你到這裡看我,我住樹上啊。”
秦越又哈哈大笑起來。
常殊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他看着兩個人一句一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下去,忍不住的插了句,“你補課要遲到了。”
秦越終于聽到這個男生的聲音,很低,很冷淡。
他饒有興緻,“甜甜,你男朋友催你了,那我捎你們一程?”
阮銘其實有點詫異常殊傑會接話,她轉過頭去看他,他神色平靜如常,她想估計是怕她遲到吧。
一闆一眼的常同學。
阮銘說,“不用了,我自己走,你忙你的吧。”
于是她和常殊傑一前一後的下山,這是個坡,下坡路總是容易走得很快,他倆比遇見秦越前走的更快了。
兩個人還是不怎麼說話,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之前是不說話也能感覺到一種和諧,但現在不是的,空氣是冷的,他們之間的氛圍也是冷的。
是有點問題,但問題出在哪裡,阮銘不知道。
就這樣,兩個人在詭異的沉默中,在一中門口分道揚镳。
她去學校内教師宿舍。
他回家。
補課補到一半,她的思緒從數學本上飄着飄着,飄到一張臉上,一張神情冷淡的臉上。
她心裡冷笑一聲。
哼。
沖本大美女擺臉子是吧。
她琢磨着,琢磨出了一點意味。
常殊傑不會,是吃醋了吧,他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但阮銘又細細品味了一下他那張死臉,覺得好像不像是喜歡。
算了,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她擺了擺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甩出去,繼續看物理題。
她看似外向活潑,但很分得清是非,内心像一塊冰,很難被捂化。
課補完了,她收拾書本,背上包,走出去。
外面的天氣是昏暗的,簌簌落下的葉子并不是浪漫,而是有着蕭條的意味,周末的校園沒人打掃,她踩着樹葉走過這條道,聽到沙沙的響聲。
有點冷,阮銘把這件大衣拉緊,把頭埋進領子裡。
她這才聞到一股味道,清新的,肥皂味兒。
在寒天凍地裡更顯得清新得有些凜冽。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是常殊傑的衣服。
印入腦海的是,分别時,他的臉龐。
一如既往的平靜沉默,但隐隐的,好像有點不開心。
頭頂的燈照下來,慘淡的,一小撮光束,照在枯葉的屍體上,如同死灰。
阮銘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