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冽的冬,龍書案上的禦茶已經記不清換了多少次。
先帝看着自己膝下的兩個皇子,心中有了定論。
是夜,急昭命人進宮拟好禦書。
然世事難料,宮中人人居心叵測包藏禍心,綸音洩露,朝廷内暗流洶湧,一場無聲的奪權之戰也由此拉開序幕。
夜色濃郁,冷風橫掃,風雪漫卷,宮中泛着一片死寂。
“三皇子通敵叛國,畏罪自裁在昭陽殿!”來報的太監尖銳嗓音似是要劃破天際,将皇宮點燃大半。
昭陽黨幾個時辰前還在談論自家主子太子之位已穩,各個喜不自勝。沒成想适才入夜沒多久,宮中便傳來了三皇子畏罪自裁的消息。
消息過于蹊跷,卻無人敢去深究。
最後的獲利之人無非有三個,一個是二皇子蕭黎定,丞相薛妟,樞密使沈知明,然而這三位,都是他們惹不起的大人物。
危難之時,人心便也顯現出來,原先齊心協力的昭陽黨此時卻也臨陣倒戈賣主求榮。
三皇子昭陽殿内劍拔弩張,側立的侍衛紛紛屏氣懾息,寒毛卓豎。
先帝手裡拿着三皇子生前親筆遺書,急火攻心生生吐了口血。
身邊的吳公公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了龍體,喊道:“來人,快!快傳太醫!”
......
正興三年隆冬,皇帝身體每怳愈下,不出半月餘,宮中便傳出皇帝駕崩的消息。
彼時丞相薛妟和樞密使沈知明難得沆瀣一氣,共同傭立二皇子蕭黎安坐上皇位。
在他們看來,一個好把控的傀儡才符合各方集團的利益。
毫無成算的蕭黎定便是最佳人選。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誰也沒有想到,纨绔了二十年的蕭黎定竟然是那隻黃雀。
薛妟和沈知明二人苦心經營可笑竟是一步一步走在親手斷送自己仕途的路上。
蕭黎定登位後便雷厲風行,堅決肅清宦官之禍,頂着壓力大量裁減宦官和錦衣衛多達十五萬人。同時,罷免那些掌控實權的宦官,将其安置到淮北蘇嶺,遠離權力中樞。
而留在東都的宦官樞密使沈知明,無疑早已成空手赤拳。
沈知明心中憤恨,便開始散布謠言說當今聖上皇位是弑兄奪位所得,意圖動搖民心引發叛亂。
對于來說,這點手段更像是被撓了癢癢。
眼下蕭黎定顧不上沈知明作妖,因為還有個大麻煩。
丞相薛妟背後靠的是各大貴族,手底下掌着整個中書省,國之政令審批皆由他手,又倚靠女婿控制南部兵權,此時動他還為時尚早。
蕭黎安在等。
等一個合适的時機。
當下能做的,便是設法在各文臣之間同薛妟制衡。
于是自孟春初開始,文官紛紛團結一緻尚書谏言,望聖上設門下省,掌管國家政令審批,以維護國之繁榮安定。
谏言卻被薛妟以“文官不懂國家大事”為由,全部駁回。
文臣明君心之意,三百人攜奏折在宮門處生生跪了三日,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三日下來,已有幾十名文官遭不住,被侍衛擡到了翰林醫館。
曆代政令的實行,必是踏着屍山血海。
這三百文臣,是對薛妟的施壓,更是以性命為帝王之政鋪路。
彼時不止丞相府府上炸了鍋,整個朝廷官員都在盯着天子的一舉一動。
蕭黎定端坐在太和殿龍椅上,眼底墨色暗如深淵,擡手喚人去宮門處傳了話。
而後百名文官便領命叩首退下。
戲也演足了,也該變變棋局,今日的朝堂,便是蕭黎定的落子。
帝王禦棋,以天下為棋盤,每處落子,都事關國之安危......
“嘶。”
心口猛然掀起一陣劇烈的疼痛,将她生生從回憶中拽出來。
怎麼回事,穿越後遺症嗎。
林韻整個人蜷着身子,等了許久那近乎撕裂般的痛意才漸漸消散,意識也恢複了清明。
她常試着翻了個身,腦中倏然想到什麼,激的她起了一身冷汗。
沒記錯的話,在原主記憶裡,蕭黎定所談玊州之事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朝堂之上延議過。
他如今還需借丞相薛妟的勢,定然不會主動與其對立,如此就更加不會讓他手下的文官集團在朝堂提議,思來想去,
最佳人選就是自己!
一個初出茅廬的新貴,不知分寸......
想到這裡林韻躺在床上莫名笑了出來,這棋子倒是用的有趣。
或許蕭黎定從一開始就沒在意誰是這枚棋子,隻要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是誰都無所謂,生死亦無所謂。
若是這枚棋子靈性高悟得出來他的用意,知趣主動獻上,他興許還肯施舍他一條小命吧。
林韻有些喪氣的安慰自己,希望她能早日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吧。
床頭處桌上燭燈已燒盡大半,顫顫巍巍的火光在黑夜中左右搖擺不定。
她蹲坐在床上,身上冷汗早就浸濕了衣物,口中也生了莫名的幹燥,林韻起身順着光亮起身摸着光倒了幾杯涼茶,沒猶豫猛灌了下去。
從頭到尾都沒她選擇的機會,如今她就如同蕭黎定腳邊的狗,要她去哪,她便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