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韻知此人是蕭黎定麾下的人,如今她這身子恐怕是穿越過來的時候留下了什麼遺症,若是真診斷出什麼難治的病症,待那狗君知道恐怕自己不但逃不出去更會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半晌後,一聲不緊不慢的聲音自馬車中傳來。
“已無大礙,有勞明太醫跑一趟了。”
“無妨,林侍中若是有不适可随時命人傳喚在下。”
“多謝。”語氣堅定從容不迫,渾然不像是虛弱無力之人。
确認明宣佚離開後,終于耐不住整個人倒在馬車上,她蜷縮在角落裡,耳邊傳來隊伍繼續前進的聲音,車輪和泥土摩擦的簌簌聲在黑夜中掩蓋住了她大片的喘息聲。
隊伍如期向玊州行進,一夜裡沒人注意到尾隊馬車中的異樣。
風塵與煙霭全部消散,旭日東升的明光昭示着新日伊始。
*
一隊人馬抵達玊州驿站。
馬車上,林韻昏昏沉沉地在角落中清醒過來,顧不上緩沖,她急忙将一身冷汗浸濕的官服褪下,忍着不适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剛下馬車,陸薄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林侍中早啊,昨夜休息的可還好?”
“陸尚書早,”她轉身的利索,倒也真像是休息的不錯的樣子,啟唇笑着回道:“尚可。”
“今早才聽說林侍中不小心風疹,怪我夜裡貪睡,今早才來慰問。”男人面上慚愧的開口說道。
“沒什麼大礙,勞煩陸尚書挂懷了。”
聞言那男人忽的心虛似地左右瞧了瞧,确定無人後,往她身邊靠了靠,低聲說道:“哎,聽說昨夜你是因為上了聖上馬車才突發風疹的,是不是有什麼内幕?是有卧底?還是聖上同你講了什麼大事?”
大事沒有,死事倒是說了不少......
林韻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半步,好叫兩人保持半臂的距離。
“并無内幕,聖上喚我原是問我對于玊州災疫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料到中途出了岔子。”語氣中加了些無奈。
“嗷嗷,原來是這樣啊。”陸薄奚毫不懷疑的點了點頭。
半晌後又開口道:“林侍中可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這災疫危險的很。”
“陸尚書也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位陸尚書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盡力做到在這位面前滴水不漏。
“林侍中,聖上喚您過去有事商議。”吳贠急匆匆趕來,開口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林韻見吳贠眼下青黑,猜想蕭黎定可能也沒休息好。
“好,”她走時也不忘禮數,轉身說道,“陸尚書,在下失陪。”
待她走出一段距離時,忽的聽身後站着的男人喊了句,“林侍中,千萬要注意身子啊。”
林韻被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的心中沒了底氣。
陸薄奚此話有何深意?
身旁吳贠全然沒注意到一樣,如平日般語氣親切地提醒道:
“大人,咱家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親切極了,心中見不得大人受苦,咱家提醒你一句,遇到事情千萬别倔了。”
“多謝吳公公。”
林韻微微一笑,點了頭謝了意。
*
驿站經久未修,推門時不住的發出吱吱聲響,方一進門,便見蕭黎定身着一身石青色常服,站在窗台處逗魚。
“林侍中來了。”說話時頭都沒擡。
“臣問聖上萬安。”林韻恭恭敬敬的行禮。
“平身。”末字方落,倏然一隻紅身小魚不知怎的,竟是從那魚缸中一躍而出,吧嗒摔到地上。
見此景,蕭黎定才肯回過頭來将視線分給林韻一半。
似是歎了口氣,開口道,
“林侍中,你說這魚朕該不該救?”
林韻從進門開始便掩着大氣不敢出一聲,如今聽蕭黎定這似是無意的問句,活像是在問自己該不該活。
她半步上前,走到地上那隻在胡亂掙紮的小魚旁,躬身撿起放在手中,随後起身移步到蕭黎定身前,端正跪下,将手中的魚舉到蕭黎定身前。
“但聽聖上安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手中的魚兒還在拼勁最後一絲力氣胡亂撲騰,林韻就這麼跪着,等候發落。
“罷了。”
“将那魚放回那魚缸中。”
地上的木闆随着蕭黎定轉身離開發出幾聲吱嘎聲,跪着的人似乎也跟着那魚共同體會了場劫後餘生。
“蘇州疫情,侍中有何想法?”蕭黎定坐在那木桌椅上,淡淡的開口道。
聞言林韻迅速将那魚放回,起身答道:
“微臣有一方案不是可行與否。”
“微臣以為,玊州疫情持續不斷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就是本地的氣候,孟春時節相比别處更加寒冷,白日與夜晚的氣溫差别過大,百姓對氣候的适應度也不如平日裡強,因此是極易引發疫病的時間;
第二點便是,百姓們對于疫病防控大多沒有意識,首先就是,許多因疫病亡故的屍體未經過得當的處理,環境污染極容易産生疫病二次傳播,其次是百姓沒辦法做到封閉式管理,人群聚集等等都是疫病的傳播的重要途徑。”
“針對這些,微臣以為應當就當地情況具體做出策略,做到因地制宜。在隊伍進入之後,可以讓當地的官府開發三處分割距離較遠的住宅。
第一出用來居住朝廷此次派遣的官員與當地尚未被感染的人群;
第二處,用來隔離已經被感染的人群;
第三處,用來安置特殊情況的病人,比如已經感染但症狀在慢慢減緩,身體漸漸恢複的百姓。”
“這三處住宅的分布更要注意,未感染人群必須位于上風口,為了防止飛沫傳播傳播這種萬中有一的結果。”
“最重要的一點是,在治療疫病的同時,更要注重當地經濟的恢複。可以充分利用未患疫病的百姓,讓他們協助朝廷一起,這樣他們即有了工錢,還積攢了經驗,若是災疫反複爆發,那這些人的經驗到時候就能救許多人的命。”
待她說完,幾乎是片刻沒有猶豫,空首跪拜說道:
“懇請聖上允臣帶一隊人馬先行入城,為聖上開疫路。”
天色莫名陰暗下來,遊動的烏雲遮住了日頭,此時屋内沒了日光,陰冷潮濕的黴味瞬間攀附在四周的空氣裡,讓人喘不動氣。
蕭黎定遲遲沒給答複,兩人便如此僵持着。
“不跑了?”
一聲磁性清潤的聲音率先打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