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玊州縣尉,”
“拜見林大人。”三人恭敬的行了禮,四周依舊是靜的出奇。
“諸位不必多禮,日後玊州災疫之事還需各位勞心。”
“是,但聽林大人吩咐。”三人哈着腰直直點頭,一臉圓滑世故的模樣。
林韻嘴角含着笑,似是随意地打量周圍幾番,卻在心底将眼前玊州百姓臉上的神情記了個遍。
自這三人現身之後,滿城玊州百姓竟是無一人臉上帶笑。
看來這三人行經也是不簡單。
正要轉頭時,倏然對上人群中一雙冷厲的眸子,觀其雖是樸素百姓打扮,一隊粗壯強勁的臂膀卻難掩蓋,雖是躲在人群中,卻也一眼便能看就是個練家子。
林韻迅速轉了視線,像是全然沒注意到似的。
心裡估摸着是蕭黎定安排在人群中的禁軍,以防有不測。
天邊太陽掠過最後一片白雲,倏然将街道照的铮亮。
終于,遠處傳來馬蹄踏地聲響,由遠及近,逐漸聲勢浩蕩。
蕭黎定身騎黑馬行在隊伍最前,身姿卓然,一身玄色雲錦随風揚起,盡顯雍容。
林韻站在人群前面,一雙眼睛都快看直了。
别的不說,這身段真絕......
揚起的風沙愈來愈近,林韻沒來得及發現,蕭黎定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皇上駕到!”
吳贠的聲音及時将她喊了回來。
林韻在人群中率先行了叩拜禮,衆人見狀跟着紛紛跟着一齊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合音中流露着這個朝代所獨有的對于權利的敬畏。
“平身。”
蕭黎定騎在馬上,一如平日開口嗓音。
與平日不同的是,如今春日攜暖風吹來,竟将這兩個字渡上溫。
林韻起身時,不知何故,視線竟朝身側方才異樣的男子處探去。
隐約見他朝某個角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時卻像是蓦地察覺到她的視線般,轉身與自己對視,臨走前留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吓得她渾身一顫。
不對勁,好像無意間惹上了什麼大陰謀......
沒關系沒關系,大陰謀應該輪不上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官,于是她又悄悄摸摸地将視線轉了回來,剛一擡頭,赫然便見蕭黎定就站在自己身前。
心虛的差點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人跪下。
然而蕭黎定全然沒在意般,隻一聲令下,便激起村民們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開糧濟民!”
“太好了,有救了!”
“如今天子仁厚,親自護送糧食,今後我大周有福了!”
人群中一個還沒有半人高的瘦弱女孩,拽了拽身旁面色發白的男人的手,“爹,咱們是有吃的了嗎?”
“欸,好囡囡,是咱大周的皇帝親自來送的,咱不用餓肚子了!”男人如同回光返照般,一擡手便将小女孩抱到懷中,鬓角的白發親昵地蹭過小手,他抿嘴笑着,一時間臉上的欣喜蓋過了那絲病氣。
林韻站在皇帝身後,将眼前的一幕看的真切,如此看來,蕭黎定人雖然不怎麼樣,但确實是個好皇帝。
待官府分發完糧食,天色已然昏暗。
街上的村民已然散去,隻剩下蕭黎定和玊州官府一行人。
林韻終于從外面忙活完,一進竹棚,便見一個綠袍老頭滿臉谄媚地在蕭黎定身邊開口:“聖上大駕光臨,鄙縣簡陋,若多有招待不周,還望聖上贖罪。”
主座之人充耳不聞,擡眉掃了一眼出現在竹棚外的林韻,随意地瞧了瞧桌上的茶杯。
“林侍中,你且來候着。”
見此方要退出棚外的人,急轉直下又生生折了回來。
“是。”
林韻扣心泣血,太過分了!都累成狗了還讓人上加班!
綠袍老頭聞言也不敢再多說其他,“微臣為聖上和各位大人安排了住處,就在離此處不遠的冀苓,不知聖上……”
“嗯,你方才說你是誰?”蕭黎定忽的打斷,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臣……臣玊州縣令王廣盛。”那綠袍老頭回答的時候明顯頓了頓,面上卻看不出多少異常。
“哦?”
“王縣令。”蕭黎定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
林韻聽見“王廣盛”三個字下意識擡頭看了身旁的人,是了,今天場面太亂,這人介紹自己身份的時候自己全然沒注意到其中的問題,若人是玊州縣令王廣盛,那今日他們路上劫的人是?
被劫的人絕不可能有假,唯一可能的是,此時站在她和蕭黎定面前的人是替身。恐怕這人還不知道真的王廣盛此時依然在大牢裡蹲着了。
“林侍中,聽聞你今日抓逃犯時遇到了件趣事,不若同這位王縣令說說。”蕭黎定此時倚躺在身後椅背上,撐扶着揉了揉眉間,稍顯些疲憊。
“回聖上,”語氣帶這些奇異,“說來也是巧了,臣今日抓的犯人同王縣令名諱半分不差,更為驚奇的是,那名逃犯竟然自稱是玊州縣令,臣若不是今日親眼見到站到此的真正玊州縣令,恐就真叫那私養死士,胡言亂語的賊人當做縣令本人了。”
林韻說着,轉頭給身邊的“王廣盛”遞了個眼神,“想來王縣令定是一心為民,怎會同那逃犯一般淫語浪蕩,竟還敢私養死士,犯這等誅九族的罪。”說道一心為民和誅九族,她還特意加深了語氣。
春夜尚未加溫,還保留一絲冬日的寒氣,可偏偏身旁站着的“王廣盛”額頭上早已浮起大片汗珠,臉色煞白,整個身子繃得生緊。
噗通。
“草民實在是受人脅迫,别無他法啊。”那綠袍老頭一開口就是吓破膽子顫音。
“都是那王廣盛,一切都是他隻是草民做的。”
“草民……草民是在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