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星的目光落在安鸩的手腕,他透過防輻服一截透明的區域,看到了内側的血迹。
安鸩:“啊?”
要是沒有季凡星的提醒,安鸩都沒注意。防輻服兩側腕部有部分面料是透明的過濾膜,這是為了方便直接操作手環而設計的。安鸩仔細檢查了防輻服,确認防輻服外部沒有破損,隻是那層透膜的内側沾染了一層血迹。
所以,隻能是自己受傷了。
我……我什麼時候流的血?安鸩兩眼放空。
傷口肯定已經愈合了。然而不妙的是,見血意味着【魔形拟态】失效了,全都娜的“僞裝”沒了。這項能力是有凍結時間的,具體凍結多久自己無法掌控。
好在這是一場假面派對。安鸩還有兔子面套做掩護,冒名頂替的秘密暫時守得住。
季凡星伸出手環,說:“結個盟吧,遇到情況也好互相照應。”
“嗯。”
安鸩伸出手環,兩人結盟成功。
“砰”的一聲巨響,一枚發燙的銳物不知從哪兒咻地飛來。
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安鸩拉着季凡星緊急蹲下。腳邊草坪上多了一圓彈孔,一抹硝煙騰空而起。
“分開找掩體。”
兩人異口同聲後,便一左一右分頭行動。
季凡星躲進一堵石塊砌成半牆。
安鸩蹲身一個前滾翻,閃身躲到樹樁後方。靜待片刻,探出一隻眼睛尋找開槍人的方位。
朦胧中,兩枚圓形的黃色瞳孔從迷霧走出。
黃色瞳孔中央是一道黑色的橫線。
一個穿着白色防輻服的女士,舉着一杆獵槍,穿過霧霾一寸一寸探了過來,槍口纏繞着濃烈的硝煙味。
安鸩認出是5号玩家山羊女士。從她舉棋不定的端槍姿勢看出,她根本不會用槍。
季凡星也看出來了。
他躲在石頭後面,善意地提醒道:“别激動,别激動,我是6号馬先生。我們有兩個人。都沒有武器。你别害怕,剛才的怪物已經清退了。那隻大章魚已經從吊橋上翻下去了。”
山羊女士聽到了季凡星的聲音,但她的反應極不正常。她舉着槍杆上下左右反複對空揮舞,好像空氣裡有什麼“東西”。
“是的。6号玩家沒撒謊。我是3号玩家。”安鸩從樹樁後伸出手,手裡拿着自己的GPS,“不信你看。”
安鸩将GPS放在草地上,用力一滑,GPS旋轉着滑到了山羊女士的腳邊。然而,那輕輕一碰,山羊女士竟吓得當場彈開,獵槍走火,對天發射了一彈,一隻死去的鳥兒從樹上震落。
草地上,遍地死鳥。
山羊女士蹲下,歪頭看着地上的GPS,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面罩幾乎與GPS貼在了一起,接着,她哐哐用面罩反複撞擊着地面。
這人好像瘋了。
安鸩轉頭看向季凡星。
季凡星沖安鸩招手,示意她過來。
安鸩随手從地上拿起一塊石子,砸到山羊女士的頭頂,山羊女士受驚了,又亂開了一槍。借着聲東擊西的珍貴一秒,安鸩一個健步,飛身鑽到季凡星旁邊。
“她不正常。”安鸩說。
季凡星點頭。“我們現在不要打擾她。她可能已經被剛才提到的菌群感染了。現在,她困在自己主觀的世界裡,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跟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全然無關了。”
安鸩問:“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那種細菌呢?”
季凡星靠在石牆上,雙臂交叉道:“應該是輻射導緻的。在不可抗的災難面前,碳基生命是最脆皮的。而細菌的生命力遠比人類頑強1萬倍。那些嗜神經菌群隻有在極其嚴苛的生存條件下才會誕生。它們依靠吞噬其他物種的神經來實現積極的自我進化。”
安鸩:“吞噬神經和自我進化有什麼關聯?”
“消滅掉脆弱的、敏感的、不常用的神經,讓自身對惡劣環境産生鈍感,甚至脫敏,就能活下來。”
“這就是進化?好抽象啊。”
“不止。再說個反邏輯的。人類一旦感染這種超級細菌,會被它們一口一口吃掉正常的神經。而站在超級細菌的立場,它們覺得自己在幫助人類清除進化的阻礙因素,也就是說,它們在幫助人類适應環境,用它們一廂情願的方式。”
“我已經很努力了,是人類自己不争氣。”安鸩努力消化季凡星的話,她試圖理解這群超級細菌是如何自洽的。
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全是角度和立場決定的。
站在超級細菌的立場,自己并不是壞細菌。在極端條件下,活下來才是全部的意義。
山羊女士拿着獵槍直挺挺地站在草坪上,她從剛才起就一直這樣站着,像個站崗的稻草人般一動不動。
安鸩決定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