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規的辯論賽參賽陣容通常是包括四名上場選手和兩名替補隊員，而姜闊則是在淩肖離開辯論隊之後，通過層層選拔成為的新隊員，因此現如今南城大學的辯論隊從大二到大四，還在學校沒有畢業的隊員總共有7個人。

能在辯論社裡經過比賽厮殺存活下來、入選辯論隊的人，個個都是眼明心亮的。

大家知道在姜闊面前多提前隊友不是聰明人的做法，所以姜闊隻在觀看以往比賽複盤錄像的時候，隔空接觸過淩肖，并在心裡對這個傳說中的“難纏三辯”有過一個大緻的肖像刻畫。

今天攢這頓飯局的是上半年剛畢業的老社長馬喆。

他于今年上半年考上了北城大學的人文學院的研究生，九月上旬就要去報到了，臨走前就想約上曾經的隊友們一道吃個散夥飯，順便再趁機憶往昔峥嵘歲月。

淩肖自從退出辯論隊後，就一次社團活動都沒再參加過。

這次他會來，除了是想給交情還不錯的老社長踐行，便是還想見見他那位又宅又悶的“老戰友”袁淩。

為了方便明天還要上學的袁淩等人晚上早點回去休息，馬喆把聚餐的地點定在了大學城裡。

程亮等人一道從學校拼車到飯館時，驚奇地發現淩肖居然破天荒地先到了，正和馬喆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Hi!bro~”淩肖站起身和其他人點頭打了招呼之後，直接越過衆人朝袁淩用一臉張狂的表情要擊掌。

對此見怪不怪的袁淩敷衍地擡手拍兩下淩肖的掌心，然後就淡定地掠過他找個位子坐下了。

“嗨，淩肖，久聞大名。”跟在袁淩後面進來的姜闊走到淩肖面前，職業化地伸出手來，“我是姜闊。”

在座的各位原本也就隻是學生，用不着如此鄭重的打招呼方式。淩肖盯着姜闊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打量和警惕，緩緩放下剛剛被袁淩敷衍擊掌的手，和姜闊不輕不重地行了握手禮。

所有人在一張長桌上分左兩邊，淩肖挨着袁淩，挑了個最邊上的位置，而他對面就是姜闊。

“我看過你大一時參加國辯賽的那幾場比賽，你打辯論的風格确實淩厲，就像你的名字一樣。”姜闊直率地誇獎道，“答辯思路敏捷，質詢一針見血。而且我很喜歡你辯論時展現出的那種，對自己的邏輯條理非常自信的樣子。”

“是嗎？謝謝。”淩肖笑着坦然接受了姜闊的誇獎。

姜闊等了兩秒，沒再等到他的下文，她這才無所适從地挪動眼神，朝淩肖邊上的袁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人怎麼回事的？’姜闊皺起的眉心都能夾死蒼蠅了。

雖然姜闊此刻覺得淩肖此人性格古怪，但她适才對淩肖的那番誇獎并不是客套，她的确很欣賞淩肖打比賽時的狀态。

她看過淩肖拿下最佳辯手的兩場經典比賽，在那場辯題為《懷念過去是不是在時間的長河裡刻舟求劍》的比賽裡，南城大所面對正方隊伍内有兩個哲學專業的辯手。

正方辯手們通過一系列連環套般的問題，已經逐步引導南城大辯論隊進入了他們設下的邏輯陷阱，把比賽打成了對“我執”讨論的哲理辯。

擔任對内三辯的淩肖突然在攻辯環節，引用了“文物常見常新”的論點，并用他非常強勢且自信的氣場扭轉了南城大這邊的頹勢。

身為二辯的袁淩當場就接住了淩肖的思維，在自由辯的環節裡，她站在新聞真相的角度，直接提出了“去劃船找劍”的論點。

彼時的二辯袁淩和三辯淩肖也像現在這樣并排而坐，一個永遠一副神遊天外的狀态，一個永遠一副穩操勝券的表情。

明明就是兩張具有迷惑性的、看起來不可委以重任的臉，但他們二人打起配合來卻像東方神娃一樣默契。

他們兩人的辯論順序直至淩肖退出辯論隊時都沒有變過。

哪怕淩肖退隊後，袁淩也一直打的是二辯的位置。而姜闊進入辯論隊後，教練評估她最适合打四辯的位置，因此南城大的三辯如今基本由社長程亮擔任。

“他臉皮厚，你誇他，他隻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不會像别人一樣和你假客套的。”袁淩接收到姜闊的表情，故意壓低了聲音用南城方言和姜闊說道。

“蠻好，袁淩。原來你在外面就是這麼宣傳我的？”

淩肖突如其來的一口南城話把正在喝水的袁淩吓得不輕，一口水嗆在喉嚨裡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咳咳......你是......咳咳，本地人啊？”

要換作别人，認識一兩年的朋友居然連對方是老鄉都不知道，姜闊一定會在内心翻白眼的。

但這事兒發生在袁淩身上，姜闊倒覺得沒什麼意外的。而且淩肖又是個男生，雖然頗有姿色，但總之是個男生。

袁淩會對淩肖漠不關心，這點姜闊是一點都不驚訝。

袁淩這邊的動靜一下子吸引了全桌的注意，他們三個心照不宣地打着哈哈，将話題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見大家就着共同話題聊了一會兒，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座位附近的人身上，袁淩這才又放松下肩膀，拿出手機繼續看她的課表。

“你手機借我一下。”袁淩伸手問姜闊要手機。

“幹什麼？”

“我想看一眼岑淼的課表，我忘了她讓我選哪節課了。”

看袁淩一臉愁苦的表情，姜闊貼心地打開冷凍魚殺手的群，翻出岑淼的聊天截圖，将手機放在桌上推至袁淩面前。

袁淩找到周二晚上的課表排位置，用食指和中指劃開放大截圖仔細查看。

“《數字新文創》，一到九周。嗯......”袁淩趕緊扒拉着手機裡選課系統的界面，臉上的表情嚴肅而急迫。

但當她看到《數字新文創》課顯示已經滿員時，她還是繃不住罵了句髒話。

“你怎麼現在還在選課？不是周一中午就選了嗎？”淩肖偏過頭來幫袁淩看了一眼她的課程表。

“呵，我那天睡醒，打開手機一看，已經一點半了。”

淩肖用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瞥了眼她。以前和袁淩一起準備辯論稿的時候，淩肖就領教過袁淩的通宵能力，也知道她是一個沒有早八就晝伏夜出的神奇生物。

“你說如果我讓岑淼陪我去上《營養與食療學》，她會陪我嗎？正好也是周二晚上的。”

雖然這話是問姜闊的，但淩肖卻搶先問道：“哦，你說的是食品工程學院開設的選修課啊？”

“是的，所以要坐校内巴士去北區上課啊，很麻煩。”袁淩的表情頗為愁苦，“但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沒幾節課可以選了。”

聽聞此言，淩肖像是想起什麼，他立刻轉過身，拉開他挂在椅背上的登山包，雙手探進去摸索了好半天。

“找到了，我還以為已經被吃完了呢。”淩肖将包在透明真空袋裡的黑褐色軟糖遞給袁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