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闊,螞蟻爬到你頭上了。”
“……”她睜開眼睛從指縫中瞧了他一眼。
蘇一鳴低頭俯視着不為所動的姜闊,抿着嘴輕輕哼笑了一聲。
他舉着點名冊在姜闊身邊蹲了下來,幫她擋住曬在臉上的陽光。
“體委,你這身體素質不行啊。”
蘇一鳴這話說得頗為戲谑,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他一打趣姜闊,就愛稱呼她為“體委”。
但此刻她可沒有心情也沒力氣嘻嘻哈哈。
“3分39。”姜闊嘴裡蹦出這幾個字,就不再搭理他。
蘇一鳴沒動彈,隻是靜靜地蹲在那裡陪了姜闊一會兒,安靜到姜闊都不知道身邊還有個人。
等到她終于從體力透支的痛苦中恢複過來、将手從臉上移開時,蘇一鳴已經離開了。
這種本該不止于此,卻隻限于此的相處成了姜闊和蘇一鳴之間交往的縮影。
就算此後的幾年裡,兩人的性格和彼此之間的關系也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但若想再往前走一步,就好像總差了那麼一口氣。
此刻姜闊坐在雪場上,内心突然頗為感慨。
将近五年的時光真是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曾經的天才少年被現實打敗,頂着周遭的壓力退至低谷,如今也一步一個腳印地從質疑和偏見中走了出來。
倒是她這個體育差生,這麼多年來一如既往地不喜歡體育,也不想要培養什麼有益身體健康的運動愛好。
姜闊将視線從蘇一鳴臉上挪開,堅定地注視着前方。
“好吧,我也突破一下自己身體的極限,争取離開霜州前,能自己從初級道滑下去一次。”
蘇一鳴不知道姜闊又進行了怎樣的自我激勵,一下子變得鬥志滿滿,不過她這種不屈不撓的犟脾氣他可太熟悉了。
他立刻起身來到姜闊面前,拍拍手鼓勵她站起來,同時把情緒價值拉到滿格。
“诶~你這個階段的課程結束後,肯定能自己滑初級道了,姜闊是誰?附中學霸诶!”
于是在這種鼓勵式教育中,姜闊憑借自己抓闆發力,從雪坡上站了起來,回到雪道上繼續她的訓練。
和姜闊、袁淩這邊苦大仇深的氣氛完全不同,岑淼他們滑了兩天雪後,身體逐漸找回感覺,開始在雪道上整起了花活。
再次坐纜車回到H18道的坡頂,岑淼指着腳下的雪道央求道:“淩肖,你給我和雅婷呲個雪牆呗。”
過去她在北城和朋友滑雪的時候,那幾個半吊子的家夥别說給她嗞雪牆了,有些甚至連反擰刹車都做不好。擦着她的身體驚險飛過都是小事,有一次她甚至被直直地從身後撞上,連人帶闆飛出去一丈遠。
她所有“穿雪而來”的滑雪大片,背後都有一個二旬少女狼狽地跟在除雪車後面蹭雪的故事。
如今總算被她逮到一個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淩肖,她立馬抱住他胳膊嘴甜地懇求道:“我要求不高,别一腳把我們鏟飛,然後雪牆有個三米高就行。”
淩肖十分受用地翹起嘴角,歪頭看岑淼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桀骜不馴的張揚。
“呵?三米就夠了?”
岑淼沖他挑了挑眉,算是一個無聲的回答。
“看小爺我給你嗞個狂風暴雪。”
聞言,岑淼立刻帶着雅婷和“攝像師”聞獻往下淺淺滑行了兩百米。
她松開固定器,将雪闆分立在地上,單手拿着雪杖站在中間,頗有從生死門之間走出來的執劍大俠的風範。
雅婷見這個視覺效果不錯,也扛起單闆拽拽地走到岑淼身邊,仿佛她肩上扛起的是一柄大刀。
待兩人擺好pose站定,聞獻對坡頂的淩肖做了個手勢。
淩肖嘴角扯出一個恣意的笑容,他将雪鏡戴上,判斷完視野中滑到岑淼所在位置需要滑行的距離,然後收緊核心帶闆跳了一下,從平緩的雪道落到了坡道的最陡的起滑點。
做出判斷後,淩肖沒有絲毫猶豫地放直闆往下滑,他如同一道疾馳的閃電般乘着風和飛揚的雪,掠過雪道上的其他滑者。
當岑淼和雅婷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後,他用餘光觀察着周圍,同時視線堅定地注視着目标,朝着自己反腳的方向旋轉上身,單闆被他用力量帶動反擰成前刃。
由于刹車帶來闆刃和雪的巨大相互作用力,銀白的雪花從闆底飛濺而起,一股強大的雪浪朝岑淼她們後背湧去。
别看岑淼裝出一副又酷又拽的樣子,但她心裡還是有些提心吊膽的。
當周圍傳來低聲驚呼的同時,她感受到腳踝不遠處的雪地上有一道淩厲的刃鋒劃過,就好像是快意恩仇的大俠拔出了祂的劍,劈開了寒冷的空氣那般。
一瞬間,漫天的雪花從她背後飛揚起來,瞬間吞噬了她和身旁的雅婷,在白茫茫的煙霧中,她聽見淩肖痛快的歡呼聲,以及自己心滿意足的開懷大笑聲。
淩肖摸着雪擦過她們身邊,速度降下後就滿足地躺在雪地上。
岑淼顧不上确認聞獻拍攝的鏡頭畫面,飛奔過去就給了淩肖一個大大的擁抱。
“太酷了!林沖風雪山神廟的雪就是你嗞的吧?”
雪鏡和面罩掩蓋了淩肖得意的表情,他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站起來,摟着岑淼往雪道旁邊走走,嘴裡說着“這算什麼,我會的單闆技巧還多着呢”。
他們七人分成兩組這樣滑了四天後,周五的晚上,姜闊和袁淩都像是被吸幹精氣一樣躺在床上,強烈要求休息兩天再訓練,否則她們沒把握這個年能不能活着跨過去。
從教練身份解脫出來的蘇一鳴終于有機會痛快地滑雪了,他立刻拉上淩肖買了張夜場票,一直在雪場滑到救援隊的人親自上去監督他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