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自己居然以這種方式,了解了淩肖的家庭關系。
“我和她溝通的時候需要注意些什麼嗎?或者你知道她大概為什麼不願意參加這次演出嗎?”
岑淼低頭再看了一眼手機,就好像這是個燙手山芋似的。
她還沒有做好加裴思遠微信的準備,隻能暫時擱置在一旁。
“她應該是願意的吧,和跳舞有關的通告她都會争取,但她的團隊會幫她推掉。”
拿上開會用的筆記本,淩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反正聯系方式已經給你了,你自己和她聊。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扔下這麼一句話,他就冷酷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隻留下岑淼一個人可憐巴巴地陷入了“加還是不加”的内耗裡。
當天晚上,做完心理準備的岑淼終于發送了好友申請。
她把那天在停車場和張學玉說的話,用更書面話的方式打出來,發送給裴思遠。
一個禮拜後,張學玉在小會上告訴他們,裴思遠公司本來已經答應要來參加聯排了,但因為兩天前褚老師已經和導演組溝通好,取消了這段表演。
所以,雙方又因為沒談攏,不歡而散了。
在表示遺憾的一群人裡,岑淼顯得格外沉默。
一周後,僅僅是過來協助項目組工作的曆史學院師生,也完成了現階段的任務,告辭離開了臨城。
秋去冬來,岑淼等人從一個月來兩次臨城,變成了偶爾抽空回一趟南城。
十二月的時候,南城戲劇學院和南城雜技團的演員們也進入了一号演播廳,參與更名為《百戲》的晚會節目的聯合排練。
由南城大學、南城理工大學組成的項目團隊,與臨城廣播電視台技術服務中心一道,經過數周的日夜兼排,反複測試,确保攝影機運動、燈光和音效與虛拟影像完美同步。
每一次排練,雜技演員、虛拟引擎的實時交互系統以及演播廳的中控系統,都要同步調整,确保每一個細節都配合得嚴絲合縫。
随着寒冬的腳步逼近,元宵節晚會的彩排也進入了倒計時,導演組安排了兩次帶觀衆的公開彩排。
但第一輪的彩排并不順利,虛拟影像在通過直播的5G信号同步到終端的時候,與現場的同步仍有細微的延遲。
那幾天,岑淼幾乎就裹着個羽絨服睡在演播廳後台了。
經過和南城理工大學無數次的讨論和調整,在最後一次總彩排中,岑淼站在舞台對面的中央控制室裡,靜靜地注視着監視器裡的《百戲》。
這天已經是正月十二了。
這一年的農曆春節,她隻在北城短暫地待了三天,就又回到了臨城。
元宵晚會倒計時一天的時候,南城方上至藝術顧問褚融教授,下至岑淼這群設計師,全都下榻到臨城方安排的酒店當中。
第二天全員集中出發去臨城電視台的時候,她不意外地在人群中,瞥見了曆史學院的那幾名師生。
元宵節晚會開始的時候,岑淼原以為自己會感到興奮的。
但真的到《百戲》在演播大廳的舞台上展示出來,她在監視器裡提心吊膽地等待節目順利演完,聽到觀衆相聲的那一刻,她居然是被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包裹了起來。
以至于到後面的集體大合照、後台的互動、曆史系的那位學長趁亂和她表白、第二天的慶功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她都沒有什麼感覺。
她全程就像踩在棉花上面一樣,有氣無力的。
必要的時候,張學玉指揮她幹什麼,她隻要乖乖照做就行了。
終于在慶功宴快要結束的時候,岑淼收到了淩肖的短信。
淩肖:【出來,我在酒店門口】
走到大堂的時候,岑淼正好遇上從電梯裡出來的淩肖。
他手裡拿着一個與他外表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保溫杯,以及一盒布洛芬。
“用了粉底都遮不住你通紅的臉。”
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退燒藥,岑淼後知後覺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啊哈……原來是發燒了,我以為是被表白害羞了。”
淩肖冷着一張臉靜靜地瞧了瞧她,然後用不屑的語氣嘲諷道:“你情感這麼充沛的嗎?對着個木頭一樣的書呆子也能害羞?”
岑淼有些嫌棄地盯着他遞來的保溫杯,直到聽見他硬硬地甩出“我的”兩字,這才接了過來。
“不是啊,人家每次溝通完工作,都要說一句‘學妹辛苦了’。”岑淼擰開保溫杯,裝模作樣地像品茗那樣,搖着頭對杯口吹了吹熱氣,“在這麼磨人的項目裡,無疑是一種溫暖。”
見她騰不出手,淩肖咬着後槽牙,嘴角勾起一個虛僞的假笑。當着她的面拆開藥品盒,他一連擠出四粒退燒藥放到她手上。
“哎喲,這是燒到幾度啊?多吃兩粒吧。”
岑淼輕飄飄地用大拇指把多餘的藥撥回他手裡,然後将剩餘的那顆用水送服下去。
“謝謝,謝謝淩肖同學送來的溫暖。”
見她轉身又要朝宴會廳方向走,淩肖準備伸手拉住她。
還沒碰到衣角,他又立馬收回手,長腿一邁,繞到她面前擋住了去路。
“既然在裡面待着不痛快,不如幹脆先走吧。”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這一行人由臨城方安排,将于明天坐高鐵統一回南城。
但淩肖說得對,她不痛快。
這幾個月來,她每天都要跟着所有人的步伐一起行動,配合導演組的安排,規劃自己的時間。
像那天和淩肖對于項目設計理念的争論,後面就鮮少再有。【好的】和【收到】變成了她微信群裡的高頻詞彙。
她沒有覺得很痛苦,畢竟她也想把這個項目圓滿完成。
但真的到演播大廳的大幕落下的那一刻,她隻覺得精疲力竭。
“嗯……”岑淼心動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擅自提前離開,是不是不太妥當。
淩肖知道她猶豫不決是在想什麼。他果斷地點開購票軟件,勾選了他和岑淼的購票人信息,買了兩張三個小時後出發回南城的高鐵票。
“走不走?”
他不多言語,而是直接把正在出票的手機界面舉到她面前。
岑淼愣了一下。
很快她才反應過來,這個購票人信息,還是當時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某一天她輸入進淩肖手機裡的。
她低頭淺笑着揉了揉因為發燒而幹澀的雙眼。
“走,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