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穩定的林湖像是一盞在黑漆漆的深淵裡亮起來的小太陽,散發着溫暖的光芒。
但是現在,這盞小太陽變成了悲傷的小太陽,光芒漸漸失去了溫度。
祂該怎麼做呢?
祂甚至不能靠近他,否則他會死,就像黑山上的鹿、像黑山上的鳥、像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像黑山上曾經郁郁蔥蔥的森林一樣,所有的美好都化為焦土。
祂自閉了。
人與人的情感并不相通,更别說人與祂。
祂的沉默讓小蓮越發肆意起來,像被大人撐腰的孩子一樣大膽嘲諷:“哈,你們男人最會‘吃’女人,就算你現在為她感到悲傷,又會悲傷多久?”
“我會記住她一輩子。”
林湖說的認真且執着,不是為了解釋什麼,更像是自己下的一個決心。
他并沒有用言語去多餘解釋證明什麼,轉而說到:“你說的很對,男人确實很會‘吃’女人,可這是不對的。”
“這份錯誤太龐大,鎖住了整個社會上下幾千年,難以追溯源頭,這并非是某一個人能夠背負起來的罪孽。”
“男人生來就被這樣教導,所以他們從不會覺得這樣做不對,他們作為既得利益者,源源不斷的加入其中維持着這個錯誤,加深着這個錯誤;”
“女人生來就被這樣教導,所以她們順從這個錯誤,她們甚至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個錯誤,哪怕有人覺醒了反抗的力量,在這樣的洪流之中也隻能變成一個異類。”
“這一切都是這個畸形的世道造成的。”
所以‘林湖’勸不住林母。
他想方設法希望留住母親的性命,抵擋不住她自絕犧牲。
可是世人隻會稱贊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稱贊她的母愛無私奉獻。
當他念着她的偉大,就是在吃着她的血肉,于是,他就成了一個有罪的人。
遊戲角色‘林湖’的執念與玩家林湖産生了強烈的共鳴,此時已經不知道是誰在借用這份軀體開口發下宏願——“我要改變這個畸形的世界,修正這份錯誤。”
小蓮沉默了。
一股沒來由的心酸在她的心底翻騰。
就好像她在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了。
可她開口依舊在嘲諷:“你說得輕巧,但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想要改變這世道,難如登天。”
“改變非一日之工,也非一人能行。但是我可以做舉着薪火照亮險途的第一人,往後也就會有更多的人鼓起勇氣加入進來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小蓮開口說道:“若你所說的話都是為了推脫而說的謊言,那麼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取你性命,食你血肉!”
林湖答應的沒有半點兒遲疑:“一言為定。”
“你應該知道,你答應了我,就結下了因,你的性命便就不再屬于你自己,而你若是做不到,便沒有誰能夠再保得了你,就算你是祂的新郎也沒用。”
“是的,我知道。”
林湖認真解釋:“還有,我不是祂的新郎。”
小蓮被他的真誠噎住了,看他果真不怕死的樣子,倒也沒再繼續恐吓他,至于是不是祂的新郎這種事情,林湖怎麼看的不重要,祂怎麼認為的才重要。
她恢複成初見時的娉婷模樣,虛假溫柔道:“公子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喚奴家。”
林湖想了想:“正好有一事需要姑娘幫忙,煩請姑娘放了那些舉人。”
小蓮:……
林湖解釋:“他們都是年輕的舉子,是可以争取過來的力量,如果有了他們的加入,或許可以更快的讓姑娘看到改變。”
小蓮皺眉:“那些舉人書生雖然年輕,卻沒有幾個好東西。”
“一些虛假的像是個套中人,瞧不見半點兒真情,另一些則是膿包軟貨,豈堪大用?”
林·套中人·湖。
他被點醒了。
——仿佛從蒙昧中蘇醒,所有的認知開始複蘇。
明明這是一個真人扮演戀愛交互遊戲,他為什麼這麼真情實感,腦子一熱就要去改變世界了?
到手的主線任務都飛了。
可真要他頂着孝期與人暧昧,哪怕隻是這麼一個念頭,心中的悲傷與自我譴責都像潮湧。
感情與理智不相融,林湖選擇擺爛。
罷了。
改變世界而已。
不就是肝嘛,玩家怎麼能說自己不行!
或許是英雄情節,又或許是潛意識裡想要拯救點什麼,他本人出奇的并不讨厭這胡來的感覺。
好在這隻是一個遊戲。
原本難度MAX的目标,好像一下子就降低了好幾個難度。
不過小蓮這感知能力……竟然能精準的識别出玩家和普通人。
是不是有點超遊了?
這個念頭太快,一閃而過,林湖并沒能抓住,他隻是誠實的說到:“那些人實際上原比普通人擁有更大的優勢,隻是我并不能肯定自己能夠争取到幾個過來。”
玩家甚至能被成為第四天災,其優勢不言而喻。
更别說現代系統學習的各種知識,甚至是常識,拿到古代來都能稱得上是屠龍術。
隻是玩家的不可控性,也确實……嗯……懂得都懂。
小蓮的心比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還要冷,或殺或放,本也不過是她一念之間:“倘若他們敢拒絕,那就隻好便宜了奴家與那些可憐的姐妹們。”
林湖:“威脅是沒有用的。”
“他們竟也不怕死?”
“怕,又不怕。”
小蓮見過的男人多了去了,這種的真是沒見過:“真是奇奇怪怪的人。”
“總得要心甘情願才行,否則招來反而是一個隐患。”
兩人達成共識。
此時已經是夜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