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封住自己身上關鍵的穴道止血,然後默默退到了後面。原先站在他身後的七七四十九個現在是四十八個男人齊步走到了前面,對峙着風小楓與她身後的百餘名紫藤林女弟子,忽然齊刷刷地撕掉了外披的衣服,露出裡面有虎頭标識的黑鐵甲來。
——虎門十八洞!
他們不是紫藤林在江湖中的人,而是威震北方玉州的虎門十八洞的人!
月女劍指喬芳海,怒喝:“你竟敢帶外人來滅我紫藤林!”
喬芳海連連搖頭,轉身看向紫衣人,質問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紫衣人輕輕一笑,道:“不正是為了應付如今的局面——”
他們做事,從來不信什麼萬無一失。隻有盡可能地計算好所有變數,以确保萬無一失。
“你……你根本沒想要扶持我坐上紫藤林主人之位,你是想自己吞下整個紫藤林!”
“現在明白,還不算太晚。”
喬芳海後退幾步,忽然知道自己竟做了引狼入室的叛徒,不由得濕了眼眶。她隻想執掌這紫藤林,卻從未想過要師妹們命喪于此!
她不管不顧沖進那四十八人中間,揮劍亂砍,而裡面随便一個人長刀一劃,便将她劈倒在地。
紫衣人的聲音從後面幽幽傳來:
“你躲得再快,也避不開我的劍氣。如今你受了内傷,不知還能不能那般自在地使出楓葉刀來。這四十八位虎門十八洞的好漢,身上穿的都是經過八十一道工序層層淬煉的鋼刀不入的鐵甲。我倒要看看你隻剩三分内力,要怎樣才能穿透鐵甲傷到他們一根汗毛。”
衆人這才向風小楓看去,隻見她嘴角蜿蜒下一道血迹,卻又輕輕伸手抹了去。
星月護法連忙走到她身旁,擔憂地看她:
“主人……”
風小楓看一眼二人,臉上依舊風輕雲淡,一字一句清楚道:
“若受了一點傷就不能夠保護你們,那我做這紫藤林主人有何用?”
星女急道:“主人,屬下是怕您……”
風小楓擡手止住了她的話,眼神像刀一樣注視對面伫立的四十八人,話卻是對已經拔劍相向、準備與敵人決一死戰的紫藤林衆弟子說:
“徽山老尼既将你們托付與我,今日便隻有我先死了,才輪得到你們。都退下!”
“主人……”
“主人……”
一聲聲嗚咽響起。
風小楓回頭看一眼淚眼朦胧的衆弟子,又想笑又莫名感動。
這些女子,資質不高,武功低微,難怪徽山老尼那麼厲害也帶不起來。可就算如此,她也不願抛棄她們任何一人,臨死也心心念念。到現在她總算理解一二了。
而她沒能理解的剩餘八|九,是星月護法與衆女弟子已然在她身後默默站成了一道後盾,上百人在瞬間形成了共識——主人若死,我等亦死,血戰到底,不讓一人!
兩方對峙,殺氣騰起。
虎門十八洞率先出手,四十八人舉劍襲來仿若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向風小楓劈頭一蓋!
也就在那一瞬間,風小楓同時揮出六柄楓葉刀來覆蓋四面八方,那些楓葉刀一出手又變作八柄,剛好六八四十八柄刀!
那四十八人騰飛在空中,每人胸口都插上了一把楓葉刀——可楓葉刀的刀身竟然露在了外面——并沒有穿破他們的黑鐵甲,而隻是穿過——那些人的肉身隻感覺到了一點刺痛,因為楓葉刀沒有深入!
四十八把長劍就要落在風小楓頭頂将她碎屍萬段——
“啊!”
短促的叫聲響起,四十八人幾乎在同時喊出這一聲!
然後他們就從空中跌落在地。
每個人的心髒都有了一條貫穿的細縫——
楓葉刀,穿破了他們的鐵甲,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可剛才明明……
風小楓也怔在原地。
直到四十八人都倒在地上,佛像前的紫藤林衆弟子才看見了他——
菩提大殿的門前,林崖的雙掌還未收回。
風小楓受了傷,内力不夠穿破,那他就來助她一臂之力——風小楓出刀以後,他便在站那四十八人身後,使出了吸風神掌——将風小楓刺進他們前胸的楓葉刀,自背後吸出來,僅此而已。
可風小楓知道,這需要多強大的掌力!
她從前隻道林崖會刀劍,卻不知他的掌法也練得如此之好。
衆女弟子看着忽然出現的男人,都盯着他竊竊私語。除了星月護法,竟沒人看出剛才他曾助力,隻驚歎、拜倒于風小楓的武功之高強。
風小楓驚訝林崖的出現,卻忽然想到紫衣人,待她追上前一看,菩提大殿之中哪裡還有他的蹤影?
這唯一的一次接觸,竟被他跑掉了。
而林崖受到這麼多姑娘的注視,忽然想到紫藤林是不允許男人進入的,尴尬道:
“我……路過。馬上就走。”
風小楓拉住他往大殿外走去,留下話來:“我出去一會兒,你們收拾好這裡。”
“是!”衆人抱拳領命。
星女伸長脖子——這名男子與主人是什麼關系?怎麼會忽然出現搭救我們?
月女看她一眼——什麼關系都無所謂,我們承了人家的恩,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
星女忽然嬉笑——這男子長得俊俏,武功也好,與主人很是相配的!
月女望天無言——還是先把這一片狼藉的菩提大殿收拾好吧。
林崖被風小楓拉到紫藤神宮外的白玉台上,站了不一會兒風便吹落滿肩白色、紫色的紫藤花。林崖從頭上撥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一嗅。
他笑道:“你不用感謝我,平日裡少給我點臉色看就行了。”
風小楓不理睬他的調笑,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沈了呢?”
林崖道:“我們在山下喝茶的時候瞧見一群江湖人往墳地走去,看樣子來者不善,我便悄悄跟在了後面,一路上來了。你忘了沈了有病?我怕他出意外,就讓他去城裡找客棧了,天黑之前我若沒有回去,他就到浮鱗山去找赤腳神醫給我們收屍。”
“收個鬼的屍……老子才不會死。”
林崖看着在自己面前越來越随意的風小楓,歎息,又一次問出:
“風小楓,你真的是女人嗎?”
風小楓依舊一臉正經:“你不能因為沒見過我這樣的女人,就說我不是女人呀!”
林崖搖搖頭,再歎:“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風小楓當他是褒獎,點頭應承下。林崖見她嘴角還有血迹,道:“那人劍氣了不得,你已避開得那麼快,卻還是被震傷成這樣……我先給你療了傷再離開。”
“不必。我當下是有些力不從心,卻不是因為他,而是發功之時那徽山老尼輸給我的功力漲着身子。我出師之前,師父已在我體内塑了一層真氣屏障,再大的劍氣或掌力打到我身上也要有三分折扣。這點傷,我自己打坐調一下就可以了,你先下山去,莫要等到太陽落山,沈了沒見着你跑回浮鱗山去。”
風小楓轉身要走,林崖又喚住她:“哎,我有一件事很好奇。”
“說。”
林崖笑問:“你到底有多少種楓葉刀?”
風小楓笑答:“隻有兩種。一種殺人,一種不殺人。”
話畢,風小楓回到紫藤神宮處理後續事宜,而林崖嘴裡叼着一根紫藤花枝曬着太陽悠哉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