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傾城的少年郎乖巧伏在落拓浪子懷中低低抽泣,浪子還不時拍拍他顫抖的肩膀柔聲安慰,好一幅感天動地泣鬼神的兄弟情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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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已經進了樓上的客房,門外還有一群黑影移來動去。
林崖訴了原委,風小楓心下也陡然憐惜起沈了,寬慰了他幾句。而沈了覺察到方才衆人面前的失态,頗有些窘迫。
林崖問道:“怎麼這麼晚了才過來?”
風小楓灌下一口水,歎道:“我差點兒就回不來了!”
自菩提大殿與紫衣人及虎門十八洞的人驚天一戰後,紫藤林的女弟子都無不臣服于她,無論走到哪兒,都有忽然蹿出的人噗通往面前一跪,道一聲“主人洪福齊天”,然後再戀戀不舍地離去。
月女還算淡定,星女卻俨然是這群鬼迷心竅的女弟子的頭頭,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管她去哪兒,就連如廁、換衣,星女也要守着她寸步不離,就像她随時都要跑掉一樣。
……雖然這的确是事實。
不然現在她也不會坐在這裡。
“我見她們都在準備‘繼任大典’,怕人家白忙活,就悄悄跟兩個護法說了一下,我并沒有打算做紫藤林主人,還把紫寶戒指和佛龛鑰匙都交了出來,讓她們重新找個掌門。誰知她倆一聽就急了,月女跟上跟下一直講紫藤林的情況,星女直接把自己套我身上,非得讓我留下。我說我要就寝了,實在不習慣跟人睡一張床,星女才解開一點繩子,竟然要睡在我床下的地闆上!”
“然後呢?”
“我點了她的穴,跑了,都走到山下了還聽見她在那兒撕心裂肺地哭。徽山老尼倒好,拍拍屁股上天了,留下個爛攤子要我管。我瞧那個月女也挺好的,紫藤林有她在垮不了。有什麼事兒捎個信來,我去給她們撐撐場子,這不就夠了。”
林崖有點不敢相信:“這就完了?”
風小楓再喝一口水,道:“完個屁!沒人接手紫藤林前,我就還是她們老大,于情于理,都必須得給徽山老尼報仇。我想着咱們趕緊把那兩個惡人找出來,交到紫藤林弟子手裡,這便算是為先主報了仇,我跟紫藤林就再沒有瓜葛了。”
林崖笑道:“說得倒容易。”
骷髅人還是一無所知,現下雖與紫衣人交過手,可他顯露的功夫卻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路子,查起來不免困難。
風小楓卻胸有成竹:“先從江湖裡有名頭的查起。他的劍使得那樣好,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
林崖點頭,接着說道:“他擅長使劍,内力深厚,年紀又比徽山老尼小,應該是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兩個月前他不在門派中,這幾日也不在門派中,能對得上時間的人應該不多。便先從潮州的門派查起,再擴散到錦州。”
沈了微微一笑:“這些便是未盡司的事了。”
說罷,他似是有些累了,轉身回了隔壁的房間。
風小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問林崖道:“他還知道未盡司?”
林崖玩味地一笑,道:“你可别小看這個沈了,他本事大着呢。”
風小楓不置可否,走到一旁打開窗子透風,卻見巷尾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
林崖顯然也看到了,問她:
“這個人從我們一進潮州就開始跟着了,原來是你的仇家?”
——一個三角吊眼、滿身迂腐氣的縣衙文書。
風小楓面露不屑,拉下簾子道來:
“兩年前我偷盜縣官家的時候,撞見縣官和一個貌美|少婦偷|情,于是也一并寫上了罪狀去。沒想到那個少婦竟是這文書的妻子。那個浪蕩|女人醜事曝光以後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偷漢子,這文書假意不知,還是每天都好好地伺候着,女人卻還是跟别人私奔了。”
“這難道跟你有關系嗎?”
“對啊,與我有何幹系!可這男的不去恨他老婆,反而怪罪到我頭上,認為都是因為我說破了他老婆偷漢子的事,才導緻他妻離子散。”
“這倒很有意思。有一點我不懂——你是朝廷通緝的大盜,他又知道你的樣貌,何不去衙門告發你?”
“朝廷雖通緝我,可我到底是江湖人,做的也是人人稱頌的好事。他怕告發我以後被江湖上的人追殺,所以一直以來隻敢偷偷跟着我,找我的弱點,準備着背後給我一刀呢。”
林崖搖頭歎:“有這樣的人一直盯着,我心裡真是不舒服。可你要說他做了什麼壞事,他又真的沒做,便沒理由把他怎樣。”
風小楓壞笑道:“你要是看不慣想去打他一頓,我會假裝沒看到。”
林崖抱手倚在窗下,瞧着她不知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