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大忌。管你是英雄還是小人,天子還是平民,沾染上了,就不得不在苦海中翻滾,不得解脫。
黑鷹衛的每一個人都着黑甲,胸甲上刻着一隻展翅的鷹,鷹爪鋒利,鷹眼處嵌入寶石,犀利的光芒被太陽反射出來,其中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謝谙越過黑漆漆的一排人,将視線放的越來越遠,直到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水遠山高,千裡之外,她能否如願?
甯辭一行人快馬加鞭趕了三日的路,終于到了大昭的地界,昭宴的令牌讓她一路上暢通無阻,等到了熟悉的長街,甯辭把馬扔給昭宴,從後門閃身進了甯府。
甯府還在那裡,雕欄玉砌都不曾改變,但隻剩下一副空殼子,物是人非,信中甯輕音說家仆全部遣散了,如今看來确實如此。
青石闆上,因雨水潮濕生了不少青苔。泥土裡噴薄而出的綠,生機盎然,與松柏棺木的死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到了為母親所設的靈堂,堂前的桌上,擺着香燭還有長明燈,祠堂裡新添了母親的排位。
她跪下深深叩了一拜,眼中一滴淚在眼眶打轉,倔強的不肯落下。
母親的音容笑貌還在腦海,她真的無法想象那個溫暖的人如今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甯辭起身緩慢的,一步一步向棺木走過去,裡面并沒有屍體,師門的人第一時間接走了阿姐,想來母親已經入葬。
雖然殡期未過于理不合,但對于如今的甯家已經不重要了。
甯辭在靈堂待了小半個時辰,心情平複好後找到了母親下葬的清幽谷,這裡是她母親生前常來的山莊。
昭宴不放心她的狀态一路尾随,雖然他戴了鬥笠,甯辭依舊一眼認出來了,她沒有理會,默認了他的陪同。
崔氏的石碑前,甯辭跪在地上,靜默良久。
“出來吧。”
昭宴坦然地走了出來上前祭拜,正要說點什麼,甯辭忽然撐着劍起身。腿有些麻,她一下沒站穩,身形一晃,昭宴連忙遞過去一隻手,道:“你…”
“不用安慰我,幫我辦點事。”甯辭突然打斷了他,面色如冰,周身散發着極冷的寒意。
不等昭宴問出什麼事,隻聽她說:“我要開棺。”
昭宴望過去,甯辭的面上陰恻恻的,讓人看不透,她的眼中如有一汪寒潭,隻要對視,就能凍結心跳。
他眉心微動,下意識就同意了她,“嗯。”
昭宴剛說完就立刻反應過來不妥之處,開棺?這是大不孝,除非…他想到了甯辭這麼做的用意,面色凝重起來,難道真的有異?
他聽從甯辭的話,即刻動了手,金色長槍如蒼龍氣吞山河,在墜下的一瞬間,周遭的大地四分五裂,裂出一條深深的縫隙,深埋地底的棺木清晰的浮現在了二人眼前。
昭宴手腕一動,利落的收回長槍,整個人湊近了棺木。
打開的瞬間,昭宴眼中驚愕頓現。
裡面空空蕩蕩,沒有人,隻有堆疊整齊的一套衣物。
崔氏下葬的時候,他是親眼所見的,那麼,是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的手,演了這麼一出?
果不其然,甯辭雖然早有預料,此刻仍是難掩憤怒,好,很好。
為什麼要殺她母親,她母親隻是一介弱女子,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隻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滅口!
母親一定是知道了什麼秘密,她的母親雖然深愛父親,卻也斷然不會因此抛下他們不管。
是皇帝,大昭的那位皇帝——周王李徵!
最初聽說母親自殺的消息,甯辭被悲痛淹沒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過後她便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一點預兆也沒有,實在蹊跷。
回程路上,她想了無數種可能性,最終鎖定了周王,讓阿姐和親擺明了是調虎離山,自始至終周王都沒有想讓阿姐去的意思,他定的人選一直是自己。
父親戰死,她必然會下山奔喪,也勢必會對父親的死産生懷疑進而調查。為了讓她離開,周王下了這麼一道聖旨,因為周王知道,她定會為了姐姐替嫁,她一走,甯家就成了掌中之物。
可笑甯家世代忠良,就落得這般結局,這就是功高蓋主的下場嗎?
為了掩蓋真相,竟然連弱女子也不放過,甯辭對大昭深深的失望了,她在昭宴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拔劍指向了他。
“昭宴,遲安是不是出事了?”
弟弟雖然年紀小,但手中還握有兵權,甯家掌兵多年,衷心的部下也不少。
隻有弟弟出事了,他們才敢動母親,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裡,甯遲安代表甯家的希望。
劍尖抵着昭宴的咽喉,他絲毫未動。
甯辭突兀的笑了,笑容無比凄涼。她将劍一橫,抵上了自己的脖頸。
“昭宴,告訴我,我弟弟他怎麼了?”
昭宴的目光閃躲,最終還是不忍見她這副樣子,壓低聲音說出了真相。
“甯遲安…他已經死了。”